选手们策马奔出的瞬间,整个赛马场周边都沸腾了......。
人人皆是青筋暴露,声嘶力竭,看台的屋顶都在微微震动着,不断有灰尘掉落下来。
申时行、许国等人不禁是目瞪口呆,因为其中许多晚辈平时可都是彬彬有礼,为何这一刻会变得如此疯狂。
这是礼乐崩坏的前奏么?
且不说别人,他们面前的潞王朱翊鏐也不遑多让,站在看台前,挥舞着马鞭,大吼道:“张嘉贤,快点,快点冲啊!冲啊----!”
要知道一个时辰前,他还对此不是很理解,因为以前也常有赛马,犯得着这么入迷么?
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奖池大厅。
即便是看同一场比赛,下注和没有下注,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申时行、许国等人,他们更多的是在观察,没有想其他人一样,沉浸其中。
这里面可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们中很多人不差这点钱,他们需要的是一种成就感,或者说是满足感,自己分析了这么多天,若是能够一一在自己眼前实现,这会非常让人有满足感的。
就好像如今卑微的站在看台外面台阶上的郭淡,此时此刻,他心情就是非常轻松,因为他预想的已经一一实现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给他一个麦克风,来一个实时报道,带领大家一起嘶吼,为金钱助威。
可惜这没法实现。
这头一场可是重中之重,下注的金额也超过后两场足足一万两,因为这十人不但有私人恩怨,而且实力也是非常接近的,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来抽签,想要挑战徐继荣。
从奔出的那一刻起,十个参赛者便是呈现你追我赶的趋势,而这种速度型的比赛,本身就非常刺激,这也让围栏外面的观众更加激动,肾上腺素是直线上升,根本停不下来。
转眼间,十匹马皆跑出近两百多丈远,赛程即将过半,张嘉贤是以微弱的优势领先,而那徐继荣不声不气,是紧随其后。
看台上不少家长,也加入潞王的行列,站在台前为自己的儿子助威。
徐梦晹虽然没有这么激动,但他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徐继荣,他当然希望徐继荣跑第一,但是徐继荣号称从未成功过的男人,导致他没有底气嚷嚷,对于他而言,失败反而是正常的。
很快,十位选手驱马来到最后一个弯道,这也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跑在最前面的张嘉贤一直感觉到徐继荣给予的压力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这厮一直紧跟着他,怎么都甩不掉,目光左右一瞥,发现每个人都在努力争第一,完全没有所谓的默契,其实他们之前是有商量过的,虽然他们没有说让谁跑第一,但是他们有一个共识,就是一定不能让徐继荣跑第一。
可是如今,完全没有人去骚扰徐继荣,大家都在努力争第一,这也不能怪他们,在这种氛围每一个人都想拿第一,想想在全城人的目光下跑第一,这种风光都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即便是李守錡,都是在拼了命的跑,眼中只有终点。
“超过了!超过了!”
忽听得一阵惊呼声。
张嘉贤心下猛地一惊,这一不留神间,徐继荣渐渐追上,立刻又超出他半个身位。
“啊---!”
顿时听得一阵痛苦的哀嚎声。
助威声更甚。
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
张嘉贤更是心急如焚,拼命的催马,然而,徐继荣却是越来越快,与他的距离是越拉越远。
这一回徐梦晹可是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台前,哆嗦着嘴皮子,想为徐继荣助威,可是又羞于喊出口,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为徐继荣呐喊过,但也不难看出,他是非常激动的,握紧着双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这小子!”
郭淡微微一笑,他知道徐继荣的优势已经非常大,不是胜券在握,毕竟这才刚刚最后的冲刺,而是因为张嘉贤他们已经乱了方寸,这节奏明显就不对了。
其实徐继荣面对张嘉贤是没有优势的,但是这小子有一点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就是他心理素质是非常过硬的,从开跑到如今,他是心无杂念,专注于比赛,一直跟着张嘉贤身后,但节奏始终没有乱,他没由来的坚信自己能够跑第一。
反观张嘉贤,在几次没有甩掉徐继荣,心里想得就多了,如果让徐继荣跑第一,后果是无法想象的,之后被徐继荣超过,他还是有机会的,但他已经方寸大乱,以至于彻底没了机会,就连第二名都没有守住,又被左边的费天泽超过。
他们骑术都没得话说,这些将门之后,从小就骑马,但他们并非是专业的,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倒是徐继荣这人脑子简单,没法向他们一样想那么多。
虽然赛况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但是周边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因为徐继荣已经是一马当先。
他们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
之前可是鲜有人下注徐继荣,这都是因为事先张嘉贤他们已经放出话来,必须干死徐继荣,这九匹马对付一匹马,稍微操作一下,可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们的热情,导致参赛者都想跑第一,完全忘记这事,等到徐继荣冲到第一位时,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了。
最终,徐继荣率先冲破终点。
霎时间,周边是一片哀鸿遍野!
“岂有此理,竟然在这最后被超过。”
“假赛!定是假赛!”
“言之有理,没道理领先大半场,最后一个弯道被超过了,这未免也太假了。”
.....
之前的欢呼声、助威声,顿时变成了叫骂声。
爱之深,恨之切,在这里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过假赛在这里站不住脚的,因为谁都知道张嘉贤是不可能让徐继荣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他们可是背负着家族的荣耀来参赛的。
“哈哈!荣儿赢了,荣儿赢了!”
那徐梦晹憋了半天,终于可以畅快的大笑起来,不到终点,他始终觉得不稳,因为徐继荣经常最后关头掉链子。可这一转头,见到的是一张张死了爹妈的脸,不过这老头更加开心了,哈哈道:“各位,承认,承认了。哈哈!”
托徐继荣的福,他也经常被这些家伙笑话,这必须得笑回去啊!
别看这老头长得是慈眉善目,但也不是善茬,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掌控太仆寺这么多年。
张诚躲在角落里面,一手拿着丝帕,抹着眼角,一手拿着马票,哽咽道:“两百两,两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这老太监之前赌瘾上头,直接下了两百两,虽然这钱对他而言,也不算多,但眨眼间就没了,这心里难以接受啊!他只是来帮跑腿的,小费没拿着,还亏了两百,换谁都难以接受啊!
“內相,恭喜,恭喜。”
这时,郭淡突然走上前来,拱手笑道。
张诚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当即就叫嚷起来,“恭喜甚么,恭喜咱家输了钱么,你有没有点良心啊!”
输了钱的太监是非常可怕的。
郭淡错愕道:“输了钱?昨日內相和伯爷不是下了五十两银子,赌小伯爷第一名么?”
张诚突然双目一睁,立刻转头看向徐梦晹,紧张兮兮道:“伯爷,你当时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我可是真的下了注。”徐梦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赢钱了,赢钱了。”
“赢钱,咱家是赢钱,不是输钱。”
这大悲大喜间,张诚是彻底疯了,激动的活蹦乱跳,又是上前一把拉住徐梦晹,“走走走,咱们快去看看到底赢了多少钱。嘿嘿......。”
这两老是一蹦一跳的出得看台。
內相?
太仆寺卿?
向来以德服人的申时行,看到这一幕,不禁冒得一头冷汗。
“侥幸,不过是侥幸而已,至于这么高兴么?”
“他那孙子以前干过多少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好不容易赢一回,咱们也该理解。”
“是呀!就让这老头高兴一回。”
......
申时行又转过头来,看着一个个阴阳怪气的国公们,仿佛都变了个人似得,心想,这马赛有毒呀!
.....
“瞧!我没有说错吧,你们就是来争第二的,哇哈哈!”
徐继荣骑马拦在跑到中间,回头看着张嘉贤等人,是猖狂的大笑。
张嘉贤等人,那脸就跟吃了大便似得,不但要接受场外的叫骂,还是被这厮奚落,真是太痛苦了。
妈妈!我要回家!
“驾!”
徐继荣突然又催马向前,冲着场外喊道:“各位,本小伯爷是来做慈善的,你们要是都输光了,没口饭吃,可来找本小伯爷。哈哈!”
他这一喊,立刻引起众怒,无数马票飞向徐继荣。
徐继荣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从小被讽刺到大的他,心里已经彻底扭曲了,他不在乎别人是否看得起他,他就希望看到这些人生气。
看台上的郭淡,顿时捏了一把冷汗,幸亏皇帝派了锦衣卫前来护场,不然的话,这会出人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