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万历也并未找什么借口,来掩盖什么,他是直接表明要让郭淡肩负起老师的职责,其用意也是非常明显,郭淡能够教什么,当然就是教做买卖,那么将来一诺牙行肯定是要传承给三王子的。
关于这个意图,即便徐渭不说,此时郭淡也能够猜到一二。
这也很正常,你郭淡都已经承诺将一诺牙行送于朕,朕自然要安排接班人。
只不过根据这一点,郭淡自己无法想到,万历可能是想借一诺牙行去废长立幼。
而关于储君方面,万历自然就不会跟郭淡透露一丝一毫,也不会跟任何人透露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绝对是最高机密。
在郭淡离开之前,万历还不忘嘱咐他,早点造出“天颜币”,朕已经迫不及待拿着银子照镜子。
......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一诺币。
在过年前夕,不少人都跑来兑换一诺币,用于压岁钱。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币非常精美。
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钱币。
但这还不是属于正式发行。
目前郭淡还只是打算先在河南四府普及一诺币。
不过京城反对一诺币的,倒是不多,因为反对一诺币得,主要就是这一诺币具有免火耗税特权,故此地方官府可是非常憎恨一诺币的。
这火耗税对于地方官府的开支是越发重要。
但是在中央政府里面,却充斥着大量反张居正的人士,这火耗税常常是他们抨击张居正的理由,毕竟这火耗税就是诞生于一条鞭法。
他们不可能现在改口。
那么在京城发行一诺币,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郭淡自己比较慎重而已,他打算先山东地区发行,让山东百姓能够马上吃到新政福利。
身为老丈人的徐梦晹,自然不需要派人去一诺牙行兑换一诺币。
就算郭淡不懂这些礼仪,寇守信也会教他。
今日郭淡便给徐梦晹送来价值五千两的一诺币。
“贤婿啊,你这也太客气了,可犯不着送这么多。”
徐梦晹呵呵笑道。
郭淡道:“小婿这不是听说小伯爷他儿女众多,故此多送一点过来。”
“什么儿女众多,你这是听谁造的谣?”徐梦晹当即就警告了郭淡一眼,可别在我徐府散播这种坏思想。
“.......?”
郭淡这回可真是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一旁的徐姑姑也头回看到郭淡将马屁给拍歪了,嘴角不禁露出幸灾乐祸地笑意。
哪知徐梦晹突然双目瞪向女儿,“凤儿?你好意思笑么?荣儿再怎么任性,但是在生儿育女方面,可没有令老夫失望过?你看看你?多大年纪?可连一个子女都没有,再看看与你同辈的女人,哪个没有儿女绕膝?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徐姑姑当即是一脸懵逼。
这可真是现世报啊!
郭淡拼命得忍住笑意。
徐梦晹又瞪向郭淡?道:“你也别笑,你作为男人你更应该羞愧。”
郭淡忙解释道:“老丈人,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办不到?”
“如此说来?是凤儿不愿意。”徐梦晹隐隐瞪了徐姑姑一眼。
“呵呵。”
郭淡傻笑不语。
徐姑姑默不作声?她的脸皮可不薄?这从小被教训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她就怕这翁婿合伙演戏来阴她。
其实徐梦晹也拿这女儿没有太多办法,于是又向郭淡道:“如你这般有出息的男人,老夫可真是头回见到。”
郭淡若有所指道:“如夫人这种文武双全的女儿,那更是世间罕见啊。”
徐梦晹神情一滞,赶忙撇清关系?“虽然我徐家乃将门世家?但也仅限于男子?这舞蹈弄棒的本事?可不是老夫请人教她的。”
徐姑姑见他们没完没了,于是转移话题道:“爹爹,您不跟夫君谈一下有关于太仆寺的事吗?”
徐梦晹一挥手道:“那事你们夫妇回房再谈。”说着?他又向郭淡道:“贤婿,今儿就在这里住吧。”
郭淡瞟了眼徐姑姑,心想,这大冷天,我可不想睡沙发,笑道:“今年事务实在是太多了,牙行还有许多事等着小婿处理,恐怕是不能在这里过夜。”
徐梦晹立刻道:“凤儿,你待会就跟郭淡一块回去,也好帮帮忙。”
显然是要给郭淡助攻啊。
可郭淡不觉得自己这么不堪,这种事都还需要老丈人来助攻,笑道:“那到不需要,明年我跟夫人还得南下,可能要去几个月,夫人就留在这里多陪陪老丈人。”
“那好吧!”
徐梦晹也没有勉强,这徐继荣不在家,他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够在身边,又问道:“南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郭淡道:“情势还是比较严峻,但小婿认为,此乃大势所趋,那些人还妄图螳臂当辙,真是不自量力。”
徐梦晹道:“话虽如此,但你们也得小心,那些人可不好对付。”
郭淡点点头道:“小婿谨记老丈人的教诲。”
关于这事,徐梦晹也不好说什么,他现在都看不懂这个局,这已经不是什么传统得政治斗争,他也就懒得费这脑筋,交由徐姑姑去想。
其实别说他,对于整个大明王朝而言,今年年末就是一个没有结局的年节。
上至内阁改革,下至牙行扩建。
这里面又包含着郭淡与权贵的斗争,权贵与内阁斗争。
同时皇帝还躲在深宫之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甚至导致,整个年节都缺乏年味,谁也没有心情过年,因为明年到底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这在非战争时期那是很少见的,国家的统治集团,竟对于国家的未来毫不知情。
但也由此可见,明年将是巨变的一年。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年节刚过,内阁就急于回到岗位上,他们都已经是急不可待。
但其实年节还有大半个月。
他们这一回来,官员们也统统都回来了。
因为内阁还没有正式宣布该如何恢复考成法,这当然得盯着内阁,毕竟大家都还是非常忌惮申时行这老狐狸,这支持归支持,堤防之心还是不能少。
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得是,肥宅竟然也上班了,并且在武英殿召开内阁会议。
这可真是稀奇啊!
因为一般来说,肥宅至少要比大臣多休一个月。
不然怎么能叫肥宅。
“关于你们的建议,朕都仔细看过了,非常不错。”万历话锋一转,道:“但有些方面考虑得并非是非常细致。”
申时行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哪方面?”
万历道:“如百姓四处藏匿,逃避税入,户籍混乱,你们就没有给出具体解决之法。”
申时行微微一愣,目前还只是加强内阁权力,都还未涉及到这方面,又见王家屏欲开口解释,赶忙抢先道:“微臣愚钝,暂时未能找出解决之法。”
万历道:“其实关于此事,上回军制改革时,就已经谈及过,那些边军将领养得家兵家奴都是一些人?不是兵户,就是匠户,为何兵户、匠户会沦为于此,就是因为之前的户籍制度对于匠户和兵户过于苛刻,这才导致出现这种现象,如今边镇已经全部废弃户籍制度,朕以为全国上下都应该效仿,废弃之前的户籍制度,所有人统一用一种户籍。”
这可真是开年大招啊!
阁臣们皆是一惊。
王家屏立刻道:“陛下,这户籍制度可是涉及到祖制......!”
不等他说完,万历便道:“名存实亡的祖制吗?”
王家屏吓得一愣。
这话能说吗?
万历道:“不要再跟朕提祖制,当年太祖定下得规矩,如今都成为你们这些大臣用来谋利的手段,太祖爱惜将士,世人皆知,可如今兵户却成为将军、权贵的家奴,地位连乞丐都不如,你们捍卫得不是祖制,而是你们的自己的利益,朕相信太祖在天之灵,定会支持朕的。”
“臣有罪。”
阁臣们立刻跪下。
万历道:“即日起,废除之前的户籍制度,全国百姓统一采用民户。”
关于废除旧户籍制,乃是他谋划已久得,最主要得目的,就是得人心,这千古一帝,自然得做一些深得民心的事。
而就利益而言,他现在都在雇人做工,你们凭什么用免费的劳动力。
真是岂有此理。
此举自然会换来工商阶级对他更大的支持。
“臣领旨。”
其实王锡爵、王家屏、许国他们都是支持废除兵户、匠户制度的,确实害人不浅,只因这是太祖定下的,他们也不敢说。
“都起来吧。”
待他们站起之后,万历又继续道:“朕在军制改革时,就曾向士兵们许诺过,绝不会再亏待他们,而往年士兵们都不得到应得的军饷,朕决不允许这种事继续发生,你们之前建议将太仆寺划入户部,由户部统一管理财政,朕也非常赞同,那就由太仆寺专门负责边镇军饷吧。”
申时行稍稍迟疑了下,便道:“陛下圣明。”
王家屏、王锡爵也纷纷高呼:“陛下圣明。”
这徐梦晹就是郭淡的老丈人,他让徐梦晹负责军饷,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确保那一份承包契约,这其实是捍卫皇帝自身利益,军饷若不控制在手里,又怎么控制军队。
申时行他们当然也不好有意见。
关键这与改革也没有冲突,万历只是要求户部下面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军饷支出,表面上也只是代表皇帝非常看重军队,财政大权还是在户部手里。
哪知这还未结束,万历又道:“这旧户籍制度废除之后,朝廷选拔将官,也会遇到一些问题,朕决定兴武举,不过朕打算采用学院的方式,朕会将以前的西厂改为一所军学院,专门为国家培养将官。当然,朕也知道国库空虚,故此这钱不需要国库拨,朕会拿钱出来的。”
阁臣们心中顿时充满着郁闷。
我们没有说国库空虚,就算国库空虚,建一所学院的钱还是有得吧。
他们心里也都明白,皇帝此举是要打破将军世袭制度,从而加强对于军队的控制。
这个套路玩得可真是溜。
但他们也都没有意见,他们都知道今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有可能会幺蛾子的,是暗流汹涌,在这种局势下,皇帝必然会加强对于军队的控制,这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皇帝加强对于军权得控制,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好事。
毕竟他们自己又不可能控制军权,而皇帝是支持他们的。
这也能为朝中改革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