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威远堡长城外的是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他们是一个月前从大同城下撤退的。不过并没有返回北京去制造小鞑子,而是在大同府长城以北的草原上休整了十几天,在和多尔衮调集来的土默特左右两旗的蒙古兵会师后,一同西进到了榆林镇边墙外的河套草原上的。
他们的人数不少,八旗加上汉军加上土默特的游牧蒙古(不属于八旗蒙古),总兵力有四五万之众。沿途的补给,都由土默特左右两旗提供——土默特的骑兵是驱赶着牛羊来和阿济格汇合的!
这种草原式的打法对清军来说并不算什么,早在天聪六年,当时还是后金大汗的皇太极就曾经发动过一场十万人参加的草原远征,率领后金——蒙古诸部联军追杀林丹汗一直追到了归化成(呼和浩特)!
和十几年前的那场远征相比,这次阿济格指挥的远征,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从没有塞外作战经验的大顺军来说,阿济格对榆林的攻击,却是大大出乎了预料。以至于威远堡遭到清军攻打的消息传到李自成的潼关行宫时,大顺军的高层,全都陷入了震惊。
“怎,怎会如此?”刚刚视察完平安无事的前线,返回行宫的李自成大惊道,“不是说鞑虏在大同府败了吗?怎会又去了榆林?大军师,你给额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献策也慌了神,连数手指头都忘了,“皇,皇爷......咱们又上了王永吉、姜瓖的当了!”
“对对!”李自成真是火大了,脸色铁青,咬着牙齿,“额又上了他们的当......他们分明是勾结鞑子的奸贼!”
“对!一定是王永吉和姜瓖勾结鞑子,把额们给卖了!”刘宗敏也嚷嚷了起来,“额们可不能饶了他们!”
“不能饶了他们!”
“不能饶......”
行宫大殿之上,一片喊打喊杀,一群大顺军的将军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杀去大同府结果了王永吉和姜瓖。
不过他们这回真是冤枉坏人了,王永吉和姜瓖虽然虚报了斩首数目——这对明军来说不算什么——但除此之外啥也没干。
而且第一次大同之围的确可以判定为明军获胜——围了一个冬天,没有伤着大同城半分,最后清军丢下好几万奴隶,灰溜溜的撤退,怎么不是失败?
“莫说这些没用的了!”李自成看着部下瞎咋呼,也有点烦了,一挥手道,“说点有用的吧!”
“皇爷,”罗虎第一个发言,“榆林的军报上说威远堡还没丢......咱们马上派兵去救,或许还来得及!”
威远堡的确没有丢,这场威远堡之战一直持续了八天七夜,直到大顺永昌二年四月初五才城破......守城军民三千余人,全部被屠,无一幸免!
而大顺在榆林卫的大据点榆林城的陷落则要拖到永昌二年的七月。因为清军是在攻破威远堡后,才转用兵力围观榆林城的。而榆林城的守军比威远堡多太多了,城池也更加坚固,所以清军围攻了三十多天,才打破了榆林城......榆林城内的军民,也和威远堡的军民一样,被屠杀一空!
“来不及了......”刘芳亮摇摇头,“榆林镇边墙的守军太少了,拢共就三四千,鞑虏一定可以寻到破墙而入的地方。”
他说的也没错!威远堡和榆林城虽然坚持了不少时间,但是负责攻打的不过是阿济格手下的汉军。阿济格率领的主力,在威远堡附近的怀远堡突破了榆林边墙。然后沿着边墙突破榆林城以南的银州关险要,留下一部看守榆林城后,先头部队现在已经占领了李自成的老家天保县(米脂)。
但是威远堡和榆林城的抵抗,还是迟滞了阿济格的步伐——因为带兵打来的是阿济格,不是多铎。后者用兵大胆而果决,而阿济格则偏谨慎。在拿下威远堡,并转用兵力围困榆林城之前,他不敢大举南下,因此就给了李自成调整布署的时间。
“那就撤军回防长安!”田见秀建议道,“皇爷,丞相这些日子在长安府的乡间征了三十万石粮食,都送到了长安城内......而且这些日子长安城内的百姓跑了不少,咱们只要回军防守,再把咱们自己的家眷送去襄京,也许就能凭着长安坚城把清军熬退了。”
明朝的西安府城的城墙也是异常坚固的——明朝初年的时候朱元璋就喜欢修墙,那时候国家也有钱粮,也能动员民伕,所以能修的地方都给修了。西安又是秦王府的所在,一度还是大明都城的候选,所以城墙修得非常坚固。后来隆庆年间又加固了一次,用青砖包了夯土。到孙传庭当了秦督再次加固,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地步,城防绝不在大同府之下。
如果阿济格几个月都拿不下大同,那么他一样拿李自成的长安没办法。
况且牛金星刚刚弄了三十万石粮食进城,如果李自成把城中的百姓赶走,家眷疏散,只留三万人守城,三十万石粮食省一点够吃五年......
“皇爷,”罗虎道,“高一功有一万五千人,再给额一万五千......额守他个三五年的,就不信鞑子还能在长安城外养娃过日子了。”
这倒是个打败清朝的办法,八旗人口少啊,如果这个城要围三年,那个城要困五年,等不到他们把全中国都打下,就得把生养八旗接班人的事情给耽误了......
李自成也有点犹豫,看了眼宋献策,大军师道:“皇爷,大顺还有襄京府,那里也是都城啊!而且亳侯和二军师在襄京经营的不错,人心归附,百姓安乐。”
什么?李自成不大相信,襄京府百姓都成了老营兵的佃户还能安乐?
“皇爷,”宋献策又道,“不如先把家眷转移去襄京,然后再看情况决定守不守长安城吧!”
李自成浓眉深皱,似乎在苦苦思索,所有人都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听他说:“全伙退往湖广,再许图江南如何?”
“不可!”罗虎摇摇头,“襄京府是额们的老巢,须得时日好生经营方能固若金汤,若是骤然弃了长安,鞑子必然压向襄京,到时候如何是好?再弃了襄京府吗?那额们不就成了丧家之犬?至于图谋湖广江南......湖广的江北部分兴许好打一些,但是长江不容易过啊!皇爷您难道忘记了天津卫之战?”
在天津卫之战中吃足了苦头的陈永福附和道:“潼关伯所言极是,朱贼太子已经得了北洋沙船帮,南洋十八芝和江淮运河军,水军比流落天津时可强多了。咱们在长江上能打败朱贼?若是不能,又如何许图江南?”
“这......”李自成沉吟着,“襄京、陨阳、德安、承天......就这几个府也太局促了,若许不了江南,终究不是办法啊。”
“皇爷,”宋献策道,“自古取江南者,多是自上游、中游,顺水而下,形成破竹之势。我朝欲图江南,就必须在襄京打造战船,训练水师,积二三年之力,才能一鼓而荡......在这二三年间,长安府可不能丢了,要不然鞑虏全力攻打襄京,我等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李自成眉头皱着:“只怕迁延日久,朱贼太子在江南的根基扎稳了。”
“不至于,”宋献策笑道,“臣得到消息,朱贼太子荒淫贪婪,远胜过昏君崇祯,在东南横征暴敛,百姓多有怨恨,再过个二三年的,怕是人人西望王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