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

    康洛扬和岑晏晏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

    晚上辛元、康洛扬和岑晏晏一起回了康家吃饭。

    他们俩在去年的八月二十三号领了证，日子是特意把三人的生日加起来计算得到的。

    除夕夜晚上，本来康爷爷是强烈要求让他们俩回家吃饭，康洛扬却坚持说要和岑晏晏过二人世界。

    无论康爷爷搬出什么理由，他都没松口，最后也只好作罢。

    其实是三人世界，在他们今年刚入住的新家里。

    买房时康爷爷补贴了部分给康洛扬出了大头，另一部分康洛扬说是岑晏晏出的，房本上写两个人的名字。

    其实是辛元出的，房本上也只有岑晏晏一个人的名字。

    康洛扬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汽车厂，从销售岗干起，花了近七年的时间，也算是在厂里有了话语权，前年还亲自主持了厂里的改制，同时也在康爷爷的帮助下涉足建筑公司的管理。

    辛元本科毕业后又读了研，期间在导师推荐下成功找到了心仪的律所，在业内稳扎稳打，工作不到五年就有了两起使其声名鹊起的大案，预计再过几年就能出来开事务所单干。

    岑晏晏大学读了会计，毕业后被康爷爷塞进了自家公司，没干几个月又心血来潮去报了西点学校，之后在康爷爷的赞助投资下在城中商场旺铺开了一家咖啡厅，现在已经有了两家分店。

    三人都成长了许多，但也有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变。

    年夜饭由辛元掌勺，岑晏晏在一旁打下手，康洛扬就在外面打扫卫生。

    打扫得差不多了，康洛扬进来端菜拿餐具。

    “要不要给奶奶也拿一副？”他问岑晏晏。

    岑晏晏点点头，“拿吧，也算是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辛元在一边没说话，锅里炖的却正好是辛奶奶生前最爱吃的鱼头汤。

    辛奶奶是在前年十一月走的。

    她五十岁出头那会儿就因为辛元爷爷和儿子儿媳的跑路在现实和心理的压力下亏了身体，之后也一直因为辛元操心劳力，初时不显，到了一定岁数就突然垮了，临走前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三个月，辛元、康洛扬和岑晏晏轮着去照顾她。

    走的前一天，正好是辛元和岑晏晏一起守夜。

    岑晏晏去了外面泡水。

    或许是将死之人心中会有莫名的预感，她突然叫了一声辛元，“阿元。”

    手也握上了辛元的。

    “怎么了，奶奶？”辛元俯身靠近她。

    辛奶奶睁大有些混沌的双眼，用力想看清他，嘴角还挂着笑，“阿元，你跟奶奶说实话，你跟晏晏是不是在一起了？”

    辛元倒不觉得意外，他们现在虽然都在外面住了，周末或者平时不忙的时候也经常回家，岑家没人了，岑晏晏基本上都去辛家。

    大学毕业也都五年多了，被发现并不奇怪。

    “奶奶，你怎么知道的？”辛元笑着问，帮她拢了拢耳边的白发。

    辛奶奶也一笑“你们都当我不知道么，都小瞧我了。”

    “每次你烧菜，哪一次晏晏不跟着进去的。我有一次看到晏晏在后面抱你……阿元，你跟奶奶说，和晏晏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岑晏晏正好泡完水回来。

    辛元接过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给辛奶奶，“奶奶，还早着呢……晏晏还小呢。”

    他虽然敬爱辛奶奶，也希望她可以开心一点，但结婚毕竟还不只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决定的事，也不愿意随便承诺。

    辛奶奶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等今年过了年，晏晏都要二十八了。”

    她又抓过岑晏晏的手，和辛元的放在一起，“再不嫁人啊，我们晏晏都要成老姑娘喽”

    岑晏晏看了辛元一眼，“你跟奶奶说什么了。”

    凑到辛奶奶面前撒娇：“奶奶，你看我，我哪里像二十八的。”

    辛奶奶笑眯眯地朝着她道：“那你什么时候和我们阿元结婚？”

    岑晏晏一愣，转头去看辛元，见他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眼神还在暗示她附和，便低头作默认状，语气还很是娇羞：“奶奶……你怎么知道的啊……”

    “我什么不知道啊。”辛奶奶把手伸进了枕头底下，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塞到岑晏晏手里，“来，晏晏，这个给你，是我结婚那年，家里给我买的。虽然你跟阿元还没有结婚，但在奶奶心里，你早就已经是我的孙媳妇了。”

    “奶奶……”岑晏晏鼻尖一涩，完全没法开口，她既不能坦然接受，也说不出真正的事实。

    结婚……对于她来说，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远的事了。

    尽管已经过了好多年，尽管他们都大了，尽管似乎对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聊过很多次，也讨论过很多次，但最后却是岑晏晏下不了决心，不管选择哪一个作为法律上的认可对象，都让她心里感到不安。

    但最后，她还是收下了。

    无他，辛奶奶第二天，在睡梦里，走了。

    康洛扬安慰在病房里痛哭流涕的她，辛元出去联系人，回来时摸她头，吻她额头，把那只辛奶奶存了大半辈子的玉手镯戴到了她手上。

    番外一年年岁岁·下

    结婚是辛元先提出来的。

    本来他们三个都没有这个想法，也都没一起讨论过这个事。

    岑晏晏是真的没想过，她反正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过日子了，也没人来管这管那。

    辛元和康洛扬却不是没有压力。

    辛元只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会被辛奶奶念叨一下。

    康洛扬就比较惨了，被家里爷爷、奶奶、爸爸轮着念叨，他好不容易活了二十几年来敢反抗家里的大家长了，死撑着不松口。

    到后来，康爷爷就差亲自压着他去相亲了。康爸爸更绝，看他一副死皮赖脸推脱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替他。

    康洛扬通通视而不见，能躲就躲，那段时间老是找机会出差。

    而就是在一次康洛扬去外地出差的期间，辛元提了。

    那几天，岑晏晏还觉得他特别奇怪。本来基本上是隔个两三天就要加班，就算准时下班，事务所的工作也要带回来做。那几天却天天按时下班，赶在她之前回家，买好了菜做好了饭，还天天换着花样给她送礼物，今天一束花，明天一条项链什么的。

    岑晏晏被他搞懵了，辛元比较起康洛扬来不是那么会制造小惊喜的，突然搞出那么多事，绝对有古怪，问他，他却只是笑而不语，神秘地摇摇头。

    那几天，他还要得特别狠，卧室、客厅、厨房……家里就没有他没玩过的地方。

    ……虽然本来就没有了。

    康洛扬出差的最后一天。

    在床上缠绵了一番之后，岑晏晏赖在床上不想动，辛元去冲了个澡，带着一身清爽上床从后面拥住了岑晏晏。

    “今天没礼物？”岑晏晏调侃他。

    “有啊。”辛元大方回应。

    “什么？有那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给我？”岑晏晏还以为没有呢。

    辛元却答非所问：“明天洛扬就回来了吧？”

    “是啊。”岑晏晏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看身上他留下的痕迹，掐住了他的腰肉，“你是不是故意的，嗯？你弄成了这样，被他看见，肯定也要闹我，你坏死了你…”

    正捂着眼假哭呢，突然感觉手指上被套进了一个圈状物。？？

    岑晏晏立刻拿远了手看，是一枚银色素戒，她拿下来仔细看，内圈横刻着CYY三个字母。

    岑晏晏也不是没有戒指，这几年，康洛扬就已经借着各种名头给她送了好几枚，但她看到辛元手上也套着一枚一模一样的，他还拿过一旁的戒指盒，里面还有一枚，自然是康洛扬的

    她一时想不出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什么意思？”虽然总不像是不好的事，但她嘴角扯出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

    “晏晏…我是想，不如你和洛扬结婚吧。”

    岑晏晏嘴角那一抹强笑都没了，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有点想下床，却被辛元紧紧抱住。

    “我没开玩笑。你也知道康爷爷那里催他催得有多狠。”

    是挺狠的，就他们近来两次回去吃饭，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能有二十分钟是在听康爷爷骂康洛扬怎么还不结婚。

    康爷爷那么精明的人，自然是猜到康洛扬有了女人的，可任他怎么说，康洛扬都不愿意把人带回家。他也猜过是岑晏晏，但他们三人在康家是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他就只能逼康洛扬，要他再不结婚就滚去相亲。

    “我这边，你也知道，原先只是顾着奶奶。但现在，奶奶也……我们俩都算是没有负担了，想怎么过都可以，但洛扬那边毕竟不同。康家那么一大家子，还有公司在，不结婚始终不太现实。更不要提以后还有生育的事……”

    岑晏晏在他怀里用力挣扎，辛元却把她抱得更紧，抚摸她因操持辛奶奶的葬礼而被迫剪成的短发，感受到了胸膛前的一阵湿意。

    辛元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是洛扬找我先提的，是我自己想的，也想了有几个月了。也不是就这么觉得甘心了，我也是个男人，要让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领一本结婚证…当然也受不了。但是，晏晏…我们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在一起也快有十年了吧。一开始能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到了现在，说一句谁也离不开谁，也不过分吧……”

    岑晏晏还在哭，咬着他的肉呜咽。

    哪有谁离不开谁，只不过是她离不开他们俩罢了。

    “说句你不知道的话，我十几岁那时候就想着要娶你……”

    “鬼才要嫁给你啦……”岑晏晏顶他。

    辛元低笑了一声，拍她的背。

    “我说真的，我真的想过了。不过后来嘛，其实想想，婚姻也真的不是什么必需品。我知道你也这么想，洛扬也这么想，但世界终究不是我们三个人的。我现在提出来这个，不是想让你们愧疚，觉得对不起我，不过是想让我们在现有框架下，过得更舒服一点。”

    “我不缺那一张证。”

    “我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岑晏晏还是没有拗过他。

    于是，第二天，康洛扬出差回来，一脸懵逼地得到了自己即将被结婚的通知。

    但岑晏晏还是有些坚持的。

    他们没拍婚纱照，也没另买结婚戒指。

    办酒席也不过是由着康爷爷办了不得不请的几十桌，也不过是吃个饭，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仪式。

    从头到尾，她连婚纱都没穿过一次。

    结婚证也给了辛元，让他锁在了事务所的私人保险柜里。

    不只两张。

    还有一份是三人蜜月的时候，在国外签的。

    在他们心里算数。

    这年初一晚上的饭，还是在康家自己烧的，康爷爷不习惯出去吃。

    辛元也在。

    这也算是惯例，往年除夕，岑妈妈不着家，辛家也就两个人，也都是一起在康家吃。

    虽然结婚还没几个月，但康爷爷已经开始憧憬着康家的下一件大事。

    “晏晏，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句话以及它的各种变换句式，来吃一次饭，她总能听到好几回。

    她也都是笑笑不说话，说话也只说“听洛扬的”，全甩锅给康洛扬，让他去做“不肖子孙”。

    他们也都能理解康爷爷的心急，但对于孩子，追求的是顺其自然，平时避孕套戴或不戴，也基本都是看心情，但都保持着健康的生活习惯，她还管着康洛扬出去应酬绝不能喝酒，喝了酒就不能碰她，也不能说心里没有期待。

    吃到一半，上了一条糖醋鱼，岑晏晏往常都很喜欢吃，今天却吃了一口就觉得胃不太舒服，急忙去了洗手间。

    正好辛元上完厕所出来，跟着她一起进去。

    但进了洗手间，又什么都呕不出来了。

    岑晏晏坐回去，不再吃鱼，其他也就还好。

    一顿饭吃到了八点多，又坐了会儿。一过九点，岑晏晏就靠着康洛扬有些昏昏欲睡了。

    康爷爷看到，催着他们赶紧回家。

    下楼梯的时候，康洛扬扶着岑晏晏走。

    辛元跟在后面，给她拿衣服。

    一出楼梯口，他就赶紧把衣服披到了岑晏晏身上，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话。

    岑晏晏立马清醒了，康洛扬也瞪大了眼看他。

    岑晏晏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又翻了手机备忘录，报出了个日期，辛元点了点头。

    回家的一路上，岑晏晏都处于震惊之中。

    第二天，就由康洛扬陪着去了趟医院。

    下午就出了结果。

    她怀孕了。

    ……是谁的呢？

    她回家回忆了一晚上，也没回忆出个所以然来。

    但不管怎么样……

    有下一代了啊。

    ——

    这是，我觉得，在综合各种现实非梦幻情况下，最好的结果啦。

    三个人，都会很幸福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