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之中,秦桑化身的跟脚是最不清楚的,莫行道虽是散修,早早闯出偌大名头,化身像是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所以慧光圣者有此一问。
化身自陈来历,神色坦然。
虽是用的传音入秘,他很清楚谢家老祖的身份其实隐瞒不了多久,待此间事了,各方就能调查出来。
慧光圣者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深究的意思,沉吟道:“那封魔桩若像施主说的那般,只是中部断裂,内部禁制损坏不严重,还有修复的机会,但贫僧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需要先看到实物。”
化身闻言皱眉,神情有些不安,欲言又止。
他的心思几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慧光圣者岂会看不出来,笑了笑道:“若能依靠封魔桩镇压古魔,阻止这次魔劫,施主当居首功,贫僧定会信守诺言,将五行丹赠给施主,想必诸位也不会有怨言。”
说着,慧光圣者从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短短时间,魔躯展现出的实力便已经到了令他们心惊胆寒的程度,现在首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能否突破化神,而是怎么保住性命。
慧光圣者有伤在身,可以想象,一旦青狐圣王露出颓势,恐怕要让他们直面古魔了,连临阵脱逃的机会都没有。
化身能拿出克制古魔的宝物,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顺带也能看一看老秃驴的承诺到底有没有诚意,这家伙能否带走五行丹。至于以后会不会因为五行丹再起风波,那是后话。
得到许诺。
化身收起故作忐忑的表情,犹豫道:“不瞒二位前辈,多年前晚辈意外得到封魔桩,尚不知此宝的来历,只觉得此宝禁制颇为玄妙,非是当代之物,遂潜心研究多年,并和自身功法相印证,颇有所得。又依据禁制脉络,融入自身神通,甚至和晚辈的道基有了勾连。晚辈愿将多年心得一并奉上,帮助二位前辈修复封魔桩,但仓促和此宝分割,势必动摇道基……”
这小子要跑!
樊老魔等人都在心中暗骂,傻子才信宝物勾连道基之类的鬼话。
偏偏他们无可奈何。
易地而处,他们得到五行丹,肯定也要趁慧光圣者被魔躯牵制找理由溜走。
慧光圣者显然不是傻子,纵然化身说得煞有介事,也不会尽信,权且当作化身献上封魔桩的另一个条件。
遍观诸人,化身修为最低、背景薄弱,有种种顾虑,可以理解。
一个元婴中期而已,少了他也不至于阵脚大乱。
“只要亲眼看到封魔桩,贫僧应能判断出此宝是否可用,施主勿虑。”
慧光圣者没有犹豫便应承下来,将化身从禅定罗汉阵中分离出去,短暂的混乱之后又重新成阵。
脱离战阵,化身顿觉压力骤减,深吸一口气,用道基关系重大,且不能受到任何干扰为借口,请允在帝授山寻一座洞府放心施法,不会太久。
慧光圣者一一应允。
不过,临行前,慧光圣者和青狐圣王都光明正大在他身上留有一道标记。
化身躬身行礼,纵身跃下,落到山顶。
……
在化身和慧光圣者交涉之时。
秦桑本尊已经取出魔幡,将所有魔幡摆放在面前。
手指轻触魔幡,熟悉的阴冷之感透入骨髓,传递到心间。
犹记得,第一杆真正的十方阎罗幡是他初入少华山不久,反杀一个魁阴宗余孽得到的,那家伙好像叫……孙德?
后面又陆续入手,直至在沧浪海七杀殿获得机缘,将另一半封魔桩炼成魔幡,掌控十八魔幡,在北辰境威风八面。
最后从师姐那里讨到剩下的魔幡,算是将封魔桩集齐了。
从炼气到筑基、金丹,乃至元婴,十方阎罗幡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魁阴老祖……”
秦桑啧了一声。
他从不承认自己是魁阴宗弟子,但讽刺的是,他能有今日不得不感谢魁阴老祖,至今还在享受他的遗泽。
想到追随自己这么久的宝物要交易出去,秦桑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
既然送到化神修士手里,秦桑就没有再要回来的打算。
慧光圣者无论是据为己有,还是留在师门做镇派之宝,以防再有古魔作乱,都不可能再还给他。
或许,在上古时代,封魔桩的价值远高过五行丹。
但秦桑认为是值得的。
封魔桩作用太窄,至少对他修炼没有帮助。
之前一直作为封印魔火的容器。
九幽魔火还剩魔火本源没有炼化,但秦桑还有摩尼珠,得到此宝秦桑便发现摩尼珠可以作为承载魔火本源的容器。
至于以后遇到古魔怎么办,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场交易,一可以换取化身脱离险境。
化身不仅本身是珍贵的演道树,且已经感应到突破的契机,很快便能进阶元婴后期,手握灵宝,身具冰魄神光神通,战力恐怕不逊于本尊。
况且化身意味着第二条性命,能救则救。
二可以得到五行丹。
以五行丹的价值,只要放出消息,无论灵犀仙果或者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机会换到。
何况修仙界尽遭魔染,生灵涂炭,绝非秦桑想看到的。他离化神飞升还有很长的距离,自己也不可能逃得掉。
只叹世事变幻,难以预料。
他一直在考虑炼化魔火后如何修复封魔桩,为此特意收了个徒弟,不料这么快就将此宝交易出去。
封存灵火的魔幡根根竖起。
秦桑眉心一闪,火莲旋转飞出。
与此同时,摩尼珠也飞出丹田,悬在秦桑身旁。
火莲渐转虚幻,化为魔火,飘向魔幡,最后形成一个火球,将所有魔幡笼罩其间。
秦桑神色微沉,印诀变换,只见魔火内部形成层层火浪,不断向魔幡聚拢,在魔幡周围结成厚厚的‘壳’。
随着秦桑的动作,丝丝缕缕的魔火本源从各个魔幡中抽离出来。渐渐地,一杆杆魔幡先后歪倒,所有魔火本源归拢一处。
魔火重聚火莲,莲心处一朵龙眼大小的火苗轻轻摇动。
同样是黑色,但比秦桑掌控的魔火更内敛、深邃!
但秦桑能够从中感受到极为狂暴的惊人力量。这股力量还不能被他掌控,全靠同源的气息安抚。
“这就是魔火本源……”
秦桑看着火苗,喃喃自语。
若非被这道难关所阻,他神识突破,此番肯定会从容许多。
‘唰!’
摩尼珠横移过来,秦桑心念一引,火莲带着魔火本源融入摩尼珠,接着便看到火苗散开,丝丝缕缕的本源渗出如意宝珠。
最终,如意宝珠外圈的红火被染上了一层黑火,魔火本源封存于此。
招入手中,略作感应,确认魔火本源和摩尼珠都无恙,秦桑轻点了下头,只觉得摩尼珠越来越像魔器了。
接下来,秦桑手指连点,道道流光没入魔幡,透彻骨髓的阴冷之感袭来,组成幡面的魂丝纷纷解体,最后消散于世间。
秦桑触动封魔桩内部的禁制,幡杆顿时形态大变,变回原本形态。
他手中多了两段类似玄铁材质的封魔桩,断口处非常平整。
秦桑打量一眼,长身而起,推开石门,在五行神禁中穿梭,掠向其中一个山洞。
……
化身从天而降。
他的动作牵动其他人的视线。
貌似随意选了个还没有被五行神禁毁坏的山洞,化身迈步而入,进入之后挥手打出防护禁制,阻断别人的感知,出于谨慎,融入了冰魄神光,但都没有遮蔽身上的标记。
对方时刻能够掌握他的动向。
当化身走进洞府,封魔桩已经被悄悄送了过来。
拿到手,化身不急于返回,做好伪装,才又走出山洞,飞到上空,将宝物呈上。
“正是封魔桩无疑!”
慧光圣者接过,眼中异彩连连,仔细感应一番,喜道:“此宝内部禁制破坏的不算严重,贫僧加以祭炼,虽做不到复原如初,应能暂时弥合断裂之处,恢复此宝几层威能。”
青狐圣王一直关注着这里,闻言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
“贫僧要引动心火,专心祭炼此宝,时间紧迫,中途不可受到影响,只能留下一道本能心念,维持禅定罗汉阵不乱。接下来要靠诸位和圣王了,分散阵势,避其锋芒,尽量和古魔游斗,切勿放走古魔。”
慧光圣者边说边用神识和圣王交流。
“老和尚你最好快一点,本王呼唤器灵,毫无回应。古魔失去理智,但灵宝仍被他完美掌控,威力太强了。只要中招,非死即伤,即便游斗容易些,他们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青狐圣王边说,边取下头上凤钗,向上一抛。
凤钗一分为四,化作四方天柱,立在悬空之湖边缘。
湖面扩张,给众人留出游斗的空间。
如此一来,反倒更能显示出魔躯的可怕,魔躯怒吼连连,五行灵光所过之处,湖水倒卷,每每都要被撕裂一般,依靠天柱来稳定。
众人避其锋芒,再帮助青狐圣王分担压力,竭尽所能维持阵形。
慧光圣者应是,扭头看向化身,语气轻松,“施主乃是当代人杰,难怪陆长老能和施主相交莫逆。行济一直对陆长老赞誉有加,如圭如璋,人如其名。只可惜陆长老心气甚高,选中不念山一门上乘秘术,因秘术缺憾,多年未有精进。”
慧光圣者竟对不念山和陆璋非常了解。
事实上,陆璋在不念山早有天才之名,当年名气直追成慎子,在成慎子不慎伤到道基之后,更是被认为接替司徒掌门的不二人选。
对这种出身名门大派的顶级天才,其他门派都会密切关注,无论不念山和甘露禅院关系如何,肯定仔细调查过陆璋的根底。
慧光圣者有布局天下的野心,回归之后便命行济大师收拢各方信息,知晓陆璋之名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慧光圣者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似在为陆璋惋惜。
化身听着却是脊背发凉。
他自称和陆璋相交莫逆,若不了解这些秘辛,可就不好解释了。
“非是秘术缺憾,而是缺少一件重要的灵物。前些年,晚辈和陆道友同游南州,捕获到一只即将成熟的石蟆,陆道友得此灵物便回山闭关至今,想必不日便能修为大进。”
说着,化身余光撇向毒王的灰茧。
正因那件事,导致他被怪脸人盯上,引发后面的风波。
毒王被困,他还能拿谢家老祖的身份招摇撞骗,一旦解救出毒王,他和本尊的关系就要暴露了。
无论是毒王借势向他施压,还是当面揭穿,都是麻烦。
及早抽身为上!
“难怪不念山未曾派人参加盂兰盆会。”
慧光圣者恍然,方才他一直在思索,这时似想起什么,“蒲山谢家,贫僧有些印象。曾是涿州一带名门望族,衰落多年,终迎来中兴之主。”
“前辈博闻强识,晚辈佩服。晚辈才疏德浅,不敢好高骛远。不过,晚辈绝不允许谢家血脉在晚辈这代断绝,否则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阻止魔劫,晚辈当仁不让!”
化身语气郑重,沉声说道。
“若天下修士都有施主这等气魄胸怀,何至于惹出这场大乱,”慧光圣者叹息一声,也不拖泥带水,抬手打出玉瓶。
化身忙双手接过,轻启瓶塞,顿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观色闻香,仔细感应,应是五行丹无疑。
“多谢前辈赠丹!”
化身收了五行丹,等两位化神除掉标记,毫不迟疑,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遁入帝授山,似乎并不急于离开,真要寻地疗伤一般。
他没有察觉,离开时青狐圣王余光瞥来一眼。
看看秦桑化身的背影,青狐圣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又看看慧光圣者,收回视线。
老和尚心思昭然若揭。
天道魔音不除,五行丹便是鸡肋,流入谁手都是一样,其他不必深究。
那些人不知,得到的机缘越多,越接近化神,死得越快。
丹药放出去,可以为甘露禅院除掉一个,甚至可能数个潜在的劲敌,老秃驴好手段。
化身回到帝授山,身影没入云霞,进入七宿分野剑阵。
此刻秦桑本尊正蛰伏于剑阵,等待脱身的时机,出于谨慎,不急于跟化身会合。
忽然,本尊面色一变,化身眼中厉色闪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