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现在喜怒无常，安娜也不好判断它是不是别扭了才会这样, 只能细细去闻它的气味, 观察它的表情。

    它面无表情，但气场就像黑压压的乌云, 给人将要下一场暴雨的错觉。可是情绪暗潮涌动的样子, 气味却是更淡了, 淡到安娜怀疑那气味是安托万残留在空气的气味而已, 而它的发情期早已经顺利过去了。

    它要是对她没有生理上的需求了, 那按它那从没有个定律的性格来说, 它就更危险了。

    安娜的脑袋空白一瞬，情不自禁地凑它凑得更近, 近到互相的皮肤都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安托万被她泛着热气的呼吸打了几下皮肤，垂下眼眸, 不再与安娜对视，敏感地低哑地说道：“你靠太近了。”

    安娜以为这是提醒, 片刻后意识到安托万在说什么时, 飞快地想要后撤身体, 可是安托万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抱住了她的后背，让她根本没办法后退，只能前进，可是前进就意味着……

    安娜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进入一个湿冷的怀抱中，膝盖也碰到安托万那厚实坚硬的鱼尾，那个怀抱只是虚虚地抱住她，可是手臂却无比牢固稳当, 丝毫没有让她挣脱的可能性一样。

    “你先开始亲近的，怎么了，又要后悔了吗？”它低头看着怀中的她，嘲讽地说道。

    安娜并没有后悔的意思，刚刚一切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已。

    她语气平淡地反驳：“没有后悔。”

    说完便伸手触碰了它耳边的头发。

    它的头发很软很柔，像软乎乎的棉花一样，和它的性格太不一样了。

    她并没有沉溺于这种手感，而是顺着它的发丝缓缓触摸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它。

    这种暧昧的动作她从来没有做过，但现在做得倒是挺顺手的，可能是因为它越来越不在乎的态度吧，让她做得毫无负担，甚至可以更近一步，比如努力亲吻它。

    她当然没有亲吻它的嘴唇，那里封闭了太多的獠牙，安娜见过那些獠牙贪婪地嚼动生肉的样子，她心里有阴影，只愿意轻轻触碰它的脸侧。

    这种克制到毫无感情的行为，却让它的瞳孔瞬间紧缩，它的呼吸也瞬间消失了，真的像一块又硬又无声息的阴雨天里的巨大石块了。

    安娜顿了顿，又亲吻了它一下，这次在它脸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离开的时候，也特意离开得比较缓慢。

    它忍不住和她对视，目光追逐她的脸庞。

    安娜面部表情不够显得亲近，所以她垂下头，清咳了几下，转为说道：“我一般不愿意主动的，因为觉得恶心，但没想到对你主动倒没有那种感觉。”

    这是真话，也是故意凑做的想要营造一种它在她眼里很特别的氛围。像它那样自大又自恋的怪物，说多点好话应该能让她更安全的。

    果然，它有所触动了，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两次亲吻都没有能够让它的气味变浓多久，但这样生硬克制的哄人的话，却忽然让它的气味浓烈一点了。

    有了点希望，安娜有点想放弃去主动碰它了。碰它和夸它之间，当然是夸它比较简单啊。

    她有点高兴，正准备换种方式和安托万表示亲近，但安托万却迟疑地也亲了亲她的脸，安娜瞬间身体也僵硬了。

    它亲得还挺快的，只是模仿安娜亲吻脸颊，像安娜一样，并没有粘腻的那种感情存在，仿佛只是在做单纯的亲近动作而已。

    只亲了一下，它就放开她，声音清亮了许多，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安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也不觉得恶心。”它解释道。

    安娜这才知道它的行为来源是她夸它的话。

    她没有说话，它眯了下眼睛，追问：“你不觉得亲近我恶心，那你是喜欢吗？”

    这话太难回答了，说不喜欢吧，那就是在打它的脸了，因此她只能敷衍地答道：“我不知道，比较迷茫。”

    它换种问法，继续追问：“我只要你说感受，你就说你亲近我的时候，身体有没有比较愉悦？”

    它执着得厉害，她也只能给它一个尽量不吞吞吐吐的流利答案：“有一点吧。”

    这答案很虚假，但是这是不得不去伪装的虚假。亲吻什么的都是一般默认双方都要有好感才能做，她只能营造好感，而不是破坏这份好感，不然铁定会触怒它的。

    安托万紧紧看着她，听到她给了它一个正面的回答，它终于眼神缓和了点。

    安娜反问：“那你呢，你碰我时是怎么感觉？”

    这问了它一个措手不及，它嘴角下撇，脸色冷了：“没什么感觉。”

    安娜不信，虽然它的气味是被她夸赞时才浓烈的，但难说没有之前那些亲吻动作的作用。

    她现在可是又夸赞有点感觉了，可它的气味也没有因此浓烈，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它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很想破坏掉。

    她目光焦点逐渐放到它的唇部上，只是迟迟不动而已。

    安托万虽然是野兽，但唇部的形状还是不错的，狭长的唇部微微张开颤动了一下，然后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你在看什么？”

    安娜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亲了过去，又迅速收了回来，快速得好像一根羽毛轻轻碰过安托万的唇部一样，可是却成功地让它哑巴了。

    她的眼眸还是干净澄澈，毫无粘腻的什么情感交杂在其中，安托万当然也一样，可是安托万的眼眸却湿润了许多，忽然好像干枯的草叶被什么润泽过一样，更显得透亮晶莹了。

    空气里的气味浓稠了许多，开始有点熏人脑袋了，安娜这次对这种气味不加设防，任由内心的燥热感升高。

    虽然眼前看到的是安托万，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她想到了她喜欢过的人，想到了她短暂人生里心动过的脸以及当时的情景。

    她从未大胆地做过什么，从来只是被动地暗暗享受那种氛围，克制地从不主动亲近，所以她错过了很多很多。

    要是她当初大胆一点，像她认识的部分贵妇人一样，接受年轻侍从的爱意，没有掐灭自己的情感，没有答应亲人去远方结婚，现在也不会那么多破事了。

    年少的微微遗憾，想要回到过去解脱的冲动，渐渐钩织了她心动才会有的朦胧情绪。

    趁着情绪上来，她微微变化，不再是那个毫无情绪的石块了。

    “你也发情期了？”它忽然问道，问完下意识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它真矛盾啊，说着让她亲近，又时刻身体不敢面对，比她还拧着扭着，根本不懂如何解脱。

    安娜垂下眼眸，毫不犹豫地亲吻上去，不过不是亲吻它的唇部，而是它纤长到似乎是它身上唯一弱点的脖子。

    第69章 亲密的借口

    它的脖子是它身上最有骨感的地方, 而这个骨感最浓烈的时候，是它仰起下巴让她亲吻时。

    它的喉结像是鱼一样，在它薄弱的皮肤里灵活地上下攒动了好几下, 但这并不代表它的从容, 而是暴露它紧张得咽口水的事实。

    空气里再也没有它说话的声音，只有它有些颤抖的呼吸声。

    它的手紧紧抓住安娜, 一开始是要推开她, 可是僵住片刻后, 反而拉着她的身体更靠近它, 让她吻得更深入。

    安娜也不是故意追着它的喉结吻, 它的脖子两侧鳞片比较多, 喉结能滑动过的皮肤才更像人类。

    但即使比较像，也不会是人类的皮肤。

    安娜无法让自己专心地去投入其中, 吻了不久就走神了。她呆呆地望着安托万过于发白的皮肤，忽然间失去了感觉。

    然而挑起的暧昧气氛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过去的, 安托万一开始还端着低头看发呆的她，但是越看眼眸越深, 等到她也无意味地咽了下口水后, 它垂下头第一次主动吻她。

    它吻得很粗糙, 吻她的唇瓣，她的下巴，还有她的脖子…没有一处是细细去吻的，可是越吻，越多了许多热切。

    它长长的头发随着它的动作，越来越多地垂落在安娜的身上，如同它一点点加深的情绪，一点点变浓郁的气味, 浓密的头发好像是要把安娜深深地埋入其中，又像是要把安娜吞没一样。

    安娜的一只手从它的白发中伸出来，放在它的后颈上，轻轻拍了拍它。

    它停顿了，睁大眼睛看向安娜。

    马车里光线并不是很好，安娜被它的白发埋住，看它时更是费力，她只记住了它那双仿佛熠熠生辉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我……”她声音干涩，因为没想好说什么，只是不想让它继续顺着脖子吻下去，所以才出言阻止了。

    它看出她眼神清明得厉害，一点都没有刚刚有点意乱情迷的感觉了，脸色顿时黑了，又气又怨道：“又后悔要喊停了？”

    “没有，”安娜当然不会这样说，“只是有点惊讶你终于主动靠近我。”

    敷衍完毕，她想：都到这种地步了，算了适当满足一下它吧。

    不过她满足它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让她完全身体配合，所以她只是用行动缓慢地教它学会细致一点亲吻。

    它动作非常生涩，久久都学不会，不过迎合安娜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只是它没有想过安娜不适应它非人的部分，在安娜亲它的时候，还微微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獠牙。獠牙并没有从嘴里伸出来攻击安娜，可那奇异的形状和密密麻麻的数量，已经足够可怖的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安娜的嘴唇被它一个激动咬破了，流出的血瞬间被它舔入口中。

    这迅速的动作，瞬间警醒了安娜，让她立刻担忧自己在安托万失控后被吃掉。

    她立刻推开了安托万，捂住自己的伤口。

    “我不是有意的。”它说道。

    “我知道，可是太疼了，你还是要控制你自己。”安娜假装理解，尽量和善对话，“比如现在可以先把鱼尾巴变成腿。”

    她希望马车动起来，别停在路上了，让她可以早点离开这辆马车活动。

    安托万没有答应，而是说道：“伤口让我处理一下。”

    安娜敏感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不相信它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它自己的伤口它都不懂自己处理，全靠在水里治愈而已。如果按它的治疗方式，那她岂不是要被抛入水里了吗？

    它估计是以为安娜会轻易答应，没想到被反问，还愣怔一下，说道：“舔舔，你的伤口会凝固……”

    安娜无语地阻止：“不舔伤口它自己也会凝固，而且就在唇部，本来我自己就可以舔。”

    说完，她立刻示范，内心也在渴望伤口赶紧愈合，免得安托万又要说什么毫无用处的建议了。

    示范的时候，安托万一直在幽幽地看，眼神有点跃跃欲试。但伤口只有一个，安娜自己处理了，它就只能忍着了。

    伤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完全好的，安娜也示范不了多久就停了，又旁敲侧击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尾巴变成人腿好不好？”

    考虑到它可能是有选择性地忽略她的话题，说完这话，她把手伸向它。它反应速度还挺快，立刻伸出手来握住她。它的手又大又凉，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的手完全收住。

    握住了她的手后，它一开始是不动的，可是没过几秒，它就摩挲起安娜的手来。

    它的手里有动作，它又与安娜对视着，表情明显又有点被她勾起点感觉，安娜赶紧手部转为与它十指相扣，避免它想深入那种情绪之中，她现在有伤口，可不想它再来一个不可控的了。

    十指紧扣的动作明显比刚刚更亲密，安托万眨了下眼睛，一直盯着二人相握的手，忽然笑了笑，虽然笑容幅度比较浅，笑得还挺真诚开心，像是憋了很久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愉悦一样。

    那一瞬间，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又让安娜确信它是喜欢她的了。她暗暗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许。

    当然，她不会盲目地认为它就此放下了想杀她的心，有些人类即使怎么爱一个恋人，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杀掉恋人，更何况一个生性就把她当做食物，甚至已经习惯了一千年的时间来排斥和看不起人类的动物呢？

    要是要让它真的彻底放下杀她的心，只能是除非让它产生深到无论如何，也无法失去她的那种依赖成瘾式的爱意。

    【积极乐观一点，你还是有可能的，你已经让它的爱意从零到有了，这已经。很了不得的成就了。】系统安慰道。

    【可是每一步都还是很难。】安娜不觉得悲观，但也不觉得这事很乐观。

    冲着想让它对她依赖成瘾的心，她和它十指紧扣的手的手指，也摩挲了下它的手背。只是微小的动作而已，但也足够去表示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