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阿飞死了。
他本可以不用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骄傲如他,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仅限的时间里,玩一把大的!
他是个谜一般的男子,如光风霁月,翩翩而来,潇洒而去。
死亡是他生命的终点,却又不是他人生的终点。
他的葬礼被定在事件结束之后的第三。
虽然那些被他偷光家产的贪官咬牙切齿地想要将他挫骨扬灰,根本不想办什么葬礼。但在灵异调查局全体修真者的强烈干预下,却也只能作罢。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们还能再多什么呢!不过他们也打定了主意,要在白衣阿飞的葬礼上好好羞辱一通,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在葬礼的时候,来了很多被白衣阿飞帮助过的人。
他们都是得到消息之后,自发组织起来的,陆陆续续赶来为白衣阿飞送行的普通平民。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谁对他们好,他们自己心里很清楚。
那些个贪官见到这副人山人海一般的场景,躲都来不及,哪里还谈得上捣乱!
政府生怕激起民变,十分紧张,派遣了很多警察过来维持治安。
有些悲痛万分的民众一时情绪激动,与维持治安的警察发生摩擦。警察不敢武力对抗民众,只得节节败退,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眼中含泪的平民,如临大敌的警察,以及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平民围攻的贪官,这样一出活生生的罗生门,实在是有些讽刺。
柯望站在离葬礼现场不远处的一栋大厦楼顶,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大概就是最大的不义之举了!
“你既然心里难受,又何必非要过来?”
宋在幽幽地点起一根香烟,却是不抽,拿在手中默默地看着它慢慢变成灰,一张脸冷冷的,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们这么做,到底做对了吗?”
柯望回过头,看到宋在手中的香烟,皱起了眉头,一把抢过来,扔到地上踩熄。
“不抽还点上!你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修真者也迟早得肺癌死掉!”
宋在没有生气,也没有听从柯望的劝告,而是一言不发地又从盒中掏出了一根香烟点上,然后狠狠吸了一口。
对于宋在得屡教不改,柯望也没有话了,转身就想离开。
可这时,宋在却突然叫住了他。
“前辈,你不是问我,我们是对,还是错吗?”
柯望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同时也没有再话。
即将落幕得晚霞照耀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黄。
宋在看着那已经渐入尾声的葬礼,没有管柯望是否在听,既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惆怅。
“前辈久居深山,可知道“十年浩劫”吗?”宋在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也是,那个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禁忌了。根本没有人敢提起,又谈何知道?”
“我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就被抛弃,是师父捡到了我,将我带入龙虎山,可是我却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那一场灾难刚开始的时候,我才三四岁,正好开始记事。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修真者。我的师父也是在那时候死在了与政府军对抗的战场上。我当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知打不过还要冲上去送死。他们是,为了和平。呵呵,如此可笑的和平!”
宋在一拳砸在了栏杆上,铁制的栏杆经受不住宋在的铁拳,变得弯曲起来。
“后来,他们战败了,投降了,归顺了。和平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事实证明,没有那场战争,一样可以得到和平。”
“可是却已经失去了自尊!”柯望回过头,双眼直视宋在。
“和平需要付出代价!我们在这个时代都没得选择!白衣阿飞想要正义,可是他的结果又是如何?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和平是如此的来之不易,为什么要为了那么无聊的东西再去流血牺牲!”
宋在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向嘶吼。
“正义从来不是无聊的东西!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无谓的牺牲!”柯望眼中也开始涌现出了伤感之色,“看看那些人,看看那些自发赶来为他送行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这又能怎么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正义不过是任人摆弄的玩具罢了!”
宋在闭上了眼睛。
“人是善忘的,别看这些人现在这般模样,但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后,他们就会慢慢将白衣阿飞给忘了!他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无用功!”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靠丹药才能提升自己的实力了。”柯望直直地看着宋在,毫不留情地出了事实真相,“你们都丧失了信仰!现在的你们,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
宋在苦笑道:“这个世界需要和平!破坏社会安定的人,就应该被清除掉!这是我的职责,也就是我的信仰!”
柯望久久无言,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刚才只是因为白衣阿飞的死有感而发。
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都有理由。最终摆布他们前进的,又何止命运可以解释!
能如白衣阿飞这般的人物,到底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如同宋在一般,屈服于命运之下的普通人。
到底,他与宋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凭什么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宋在?
“原来我们都一样……”柯望轻轻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离开了大厦楼顶。
宋在静静地看着接近尾声的葬礼,又点起了一根香烟,缓缓抽着。
……
所谓正义,所谓信仰,所谓美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