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这么快便失陷大出众人意外,此地一失不仅供给更加困难,继续南下的6道路也将被封锁,朝廷还面临三面受敌的困境,因而大家不免惊慌。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不知报国恩,却献城投敌!”太后看完战报切齿大骂,嘭的一声隔着帘子将文书掷于殿下。
“太后息怒!”陈宜中赶紧跪下捡起战报,重臣也有样学样地都纷纷跪倒请罪。
“敌大军至,县人赵若冈以城降。”赵昺在陈宜中身后扫了一眼文书看到一行字,这不用问广州多半是一矢未,便有内应开城迎敌入城了。
“食君之禄,便应忠君之事,此贼不知以死报君恩,却开城求荣,人人得而诛之。”陈宜中一目十行的看完战报,捶胸顿足的大骂不已。
“我大宋自开国便厚待士人,而国难之际,不肯守土卫国,却纷纷投敌,背主求荣,礼义廉耻何在啊!”杨太后又出悲声,抽泣着吼道。
“斯文败类,读圣贤之书,却做苟且之事,当真不怕怒人怨吗?”6秀夫也悲戚道。
“李相接招赴阙,淮东制置副使朱焕便开城而降,李相至扬州,裨将孙贵开城投敌,至李相被执身死;陈相守兴化,部将林华、陈渊与降将王世强勾结引敌军攻城,通判曹澄孙开城投降,陈相被执,绝食而亡殉国;陛下移驾泉州,蒲氏作乱,知泉州田真子、左翼军统领夏璟胁从,陷陛下于险境……这是为何啊!”刘黻也仰长叹道。
“最可恨的是那些愚民、军将,沐浴皇恩,明知贼人叛国,却坐视不理,甚至相从,不肯群起诛之,以报恩!”陈宜中是当朝多年,乃有为国选材之责,现在各地州府敌军一到便纷纷请降,改换门庭,起来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骂完那些叛臣后马上转移视线,埋怨起了那些百姓和普通军士。
大宋是以士取官,殿上站的十个得有八个是进士出身,虽其中也有不屑之徒,但这比例实在是有点高,就眼前,正月里元军破汀关,癸巳,知循州刘兴降。壬寅,吴浚弃瑞金遁,镇抚孔遵入瑞金,浚寻还汀州,降。戊申,知潮州马及其通判戚继祖降。丁巳,权知梅州钱荣之以城降。而这些人和他们有的是同学、同科,甚至是同榜,此时他们脸上也挂不住了。
陈宜中之语,看似痛心疾,却是温柔一刀。朝臣心里神会,纷纷指责是刁民作乱,投降的官员正是受乱民裹挟,军兵威迫,不得已之下才反叛朝廷,总之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而那些平头百姓们就成了该千刀万剐的,没有良心,有负国恩的罪魁,将国破家亡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仿佛国家到如此地步都是百姓们的罪过……
“唉!社稷之本,庙堂之责。国不知有民,民又焉知有国。”众臣或慷慨激昂、或痛哭流涕纷,此刻互相攻击的、幸灾乐祸是没有了,却是出口千言,离题万里,都是表白自己的忠心,暗自开脱自己之责。正当他们唾沫星子乱飞,嘴唇干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声,虽然很吵,但清脆的童音依然清晰的传入各人的耳朵。
“卫王殿下……”众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赵昺的身上。
“这……”见众人看过来,赵昺却是慌,暗骂自己怎么一时就没忍住,刚刚他看到朝臣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在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不休,心中愤愤不已。但他起初还知道自己是个‘幼童’,行事应该低调些,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可越听越气,还是秃噜出来了。
“殿下,殿下是不是睡着了?”两厢愣的时候刘黻弯下腰轻声问道。
“啊,刘大人,我刚刚是打了个瞌睡,是不是失礼了。”赵昺看刘黻的眼神连闪,立刻意识到他是在给自己解围,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的讪讪道。
“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书,梦呓中还在背书,不要太辛苦了。”刘黻扶正赵昺的身子,半是关心,半是责备地道。
“是,本王记下了。”赵昺一番受教的样子低头答道,心中也松了口气。众人听了两人的对话也是面色一松,可也奇怪为何偏偏此时卫王会出如此让人汗颜的话来。
“军事紧急,是谁之过稍后再行追究,当务之急是商议如何退兵?”这时江万载出班言道,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一者因为其在朝中的威望,再者此事毕竟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其他之事还是可以缓缓的……
接下来的朝会终于切入正题,广州失守已经让朝廷别无选择,开始准备撤离甲子镇另寻驻足之地,但现在可以选择的地方已经太少了,以致朝会结束也是以无果而终。而朝会一结束,赵昺便被早已按捺不住的皇帝哥哥拉走了,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又耍了半,皇帝还不想放他回去,最后还是太后话才得以脱身。
“唉,真得好累!”赵昺在轿子中伸了个懒腰叹口气道,让一个身体里藏三十多岁灵魂的大叔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一起玩儿,简直比上朝还累。自己不但要像一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心中明明藏着心事儿还得装出一副真无邪的样子哄太后和皇帝开心,满肚子的话无法也把他憋得够呛。
“不过这哥哥对自己还真不错,太后也不赖。”赵昺将堆在座位上的东西往一边拨了拨,腾出些地方躺下,这大包包的除了皇帝赏给他的玩物,还有太后亲手做的吃食。而他们嘘寒问暖,亲热无比的样子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离开时皇帝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让他这个老男人感动之余竟也有些不舍。
“自己也要早作决断了!”赵昺感到此时也是个机会,今的朝会已经让他看明白******中敢战之将已经少之又少,连张世杰也是想保存实力,不想与敌再战。朝中忠臣烈士也不是没有,但多数人都是抱着苟安的思想,一心想与蒙古人议和,只求能苟延残喘。而他却知道蒙古人是不会答应的,再与他们搅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但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殿下乏了,脚步稳一点,不要吵闹。”站了半,又陪着皇帝耍了半日,赵昺确实有些疲倦,蜷在座位上想着事情,突然轿子外边有人话。
“唉,太后真是给自己添堵。”赵昺苦笑着摇摇头,此次进宫不但得了这许多物件,太后还给他又派了个人掌管府事,只是这份儿关心让他有些消受不起,此人正是******爹,自己的外公许国公俞如圭。
在封建时代,皇帝挑选皇后有所谓“为下择母”之称,是最庄严不过的婚事。对于后妃的家世,朝廷当然要事先严加考核。然而,宋代后妃并非都出身在头第门阀家庭,而多出自中、官僚,甚至市井之间,这其中当然有防止外戚干政的考虑。而俞如圭正是个老实巴交的官,女儿入宫诞下皇子后被封为淑仪,地位才有所提高,他作为国丈跟着水涨船高封为国公。
国丈地位虽高,但往往一旦受封后便没有实职,只能做个领着国家俸禄的闲职,俞如圭也是如此。但悠闲的生活在元军大举南下后生了变化,他随二王从临安出逃到福州后,挂着殿前军副都统的虚职,受命提举两王府,也就是府中的大总管。可本身也是个闲职,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事务,只需在府中有大事时过问一下便可,不过是照顾面子给他个官罢了。
只是俞如圭命是在不好,就是这么个闲职也当的不安稳,益王赵昰很快被拥立为帝,他能管的也就是卫王府了。但倒霉事又接踵而来,女儿死在逃亡的途中,外孙又在泉州之变中失散,他也就又失业了。而太后也怨他没有尽职,以致卫王误上疫船在海上独自漂流月余都不知晓,遂将他冷落一旁做冷板凳,卫王回归后也没让他再赴职,而是遣亲信王德前往卫王府照顾。
卫王府近来折腾的实在太厉害了,搞祭典、收义勇、建护军、扩王府、又到处买粮食,虽然府中有王德管事儿,时常进宫禀报,王府新收的几个人都还勤勉,并一心护主,诸事也十分顺利。但杨太后清楚大宋皇室这一脉就剩下这哥俩儿了,自己主要的任务就是先要保住他们的安全,只有皇室血脉不断,大宋才有复国的希望。因此左右还是不放心,担心卫王年幼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杨太后想想俞如圭怎么也是自家人,再坏也不会害自己的外孙,且与他的富贵皆为一体,正是一损俱损。便将冷落多日的俞国公训斥了一顿,让他重回卫王府,替王爷打理上下,别吃了亏。而俞国公也知道自己‘丢’了卫王触怒太后,这么长时间也不敢到卫王府探望,恐怕太后怀疑自己另有所图,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么多日子,这回虽挨了顿训斥,但心中还是十分高兴的,起码表明太后不再记恨他了!
对于兴冲冲而来的俞如圭在赵昺面前完全是个陌生人,同样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早已换了灵魂,还当其仍是自己那个胖乎乎傻不拉几的外孙,而被赵昺知道其是替卫王府当家。可现在府中诸事基本安排妥当,又存在着诸多不能示人的秘密,但如今多了个监军,事情又不可能都瞒得过去,让赵昺怎么能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