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船队昼夜不停溯江而行,两班水手轮流操船,沿途的水寨交替遣船引航,另有巡查的哨船提供情报。而支援船队也是刀出鞘、弓上弦,全面戒备,以防止有敌船趁夜偷袭。如此之下每日的行程可达二百余里,如果一路顺利的话,赵昺觉得能够在十日内赶到鄂州。
长江上虽然也有风浪,但是比之大海上的惊涛骇浪还是儿科,而海船行驶其上要平稳的多,赵昺的社稷号船身大吃水深更是如陆上般的平稳,唯一让他感到不适反而是气候,江上湿冷的空气使人极为难受,而琼州此时却是最舒服的时候。
“官家,喝些姜茶!”苏岚送上刚煮好的茶水道。
“嗯,江上冷,少在舱外走动,要多添件衣服。”赵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看苏岚脸色发白关心地道。
“还好,在琼州待久了身子都不耐寒,过些日子也许就好了。”苏岚笑笑道。
“让他们在舱中点个火盆吧,朕也冷的伸不出手。”赵昺双手捧着茶玩暖着手道。
“也好,奴婢这就去。”苏岚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陛下要不要给李姑娘也备上一个?”
“好,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她还是头一次离开琼州,定愈加不适应这里的气,连朕的那件大氅一并给她送去吧!”赵昺点点头道,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李三娘并非那么讨厌。也许是其在寨中统领寨兵,参与寨中的事务,做起事情来井井有条。且又有俚人骨子中的悍勇,不仅作战勇猛,行事也极为果断,另外让他发现陈淑那个魔头都十分怵她,只要有李三娘在场,其都不敢放肆。
“呵呵,官家的大氅李姑娘如何穿的,且颜色也不配,奴婢再缝制一件一并送过去吧!”苏岚听了掩口笑道。
“那……那太辛苦姐姐了。”赵昺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道
“官家以为什么颜色好呢?”苏岚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单用红色是不是太过耀眼,用黑色又太过沉闷,白色是不是好些……还是姐姐看着办吧!”赵昺想了想也数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交给苏岚道。
“好,那就交给奴婢吧!”苏岚看赵昺一副冥思苦想,犹豫不决的样子笑笑道。
随后赵昺又下令各船都要供应热姜汤,热饭菜,禁食冷食,同时要多供应肉食以增加热量。同时要各军军官督促士兵做好保暖工作,防止冻伤发生;随军医士调制预防风寒的药剂,发放给每个士兵,发现染病的军士要及时送到医疗船上隔离治疗,防止大面积传染。否则自己带着一群病号前去,那不是打仗,而是添麻烦去了。
座舱中点起火盆,很快暖和起来,赵昺重新拿起御前办送来的文卷开始批阅,其中既有杭州行朝方面的公文、各地州府的急报、各军的战报,还有事务局的情报。而他之所以能够及时的获得各处消息,起来他能够随时接受到各处的文卷,还要感谢蒙古人。
古时不必现代,没有电话、电报,传递消息缓慢,主要还是靠人、马传递。而元朝疆域辽阔,要做到及时获得各地的消息,就必须要有完备的驿传系统。而他们在铁木真时期,察合台汗已修好由山丹州起,经过河西走廊、畏兀儿境直到他的驻幕地阿力麻里附近之虎牙思的驿道。
但大规模的邮驿设置则开始于忽必烈时期。他迁都燕京,建国号的同时,在耶律楚材的主政下,颁布《站赤条划》,并以此为依据,统一蒙古站赤及汉地邮驿制度;适应统治中心的转移,规划以大都为中心的邮驿系统;建立以驿站为主体的马递网路和以急递铺为主体的步递网路,驿传站点星罗棋布,朝令夕至。从而形成规模庞大、称雄一时的元代邮驿,沟通了中央和地方及地方间的联系。
在世祖忽必烈之前,元代驿站除了迎送使臣、提供食宿与交通工具外,平时也兼于运送贡品、行李等少量货物,战时还承担军需给养的运输任务。驿站系统于交通枢纽处还设有车站,专门运输金银、宝物、贡品等贵重急需的物资。驿传运输参照宋制,除以马匹递送为主体的驿站网外,还有一套以步递为主体的急递铺网,专门传送官方文书。
驿站负责给使臣配备交通工具,陆行有马、驴、牛,水行有舟,山行有轿,东北边远地区更有特殊用于冰上的驿狗。据统计,元朝全国千余处驿站共约有驿马四万五千匹。在东北的哈儿宾地区则有狗站十五处,供应驿狗三千只。南方一些水运发达地区,主要是水驿运输,有水驿四百多处,备驿船近六千艘。这些交通设施,构成了元朝在全国的一个很大的驿路交通网。
宋军在收复江南后,不仅接收了各地政权和仓廪,还继承了他们的整个驿传系统。赵昺当然知道交通的重要性,前世就有‘要想富,先修路’的法吗?而他更清楚当下的道路还有着更重要的意义,这就如同人体的神经和血管,把信息和营养输送到每一个角落。也使得赵昺即便在船上也能够接收到各处送来的信息,了解到各个地区的情况……
船队日夜兼行在第六日的傍晚到达江州,这就是《水浒传》中宋江被发配之地,也就是现代的九江市,在往西去便是荆州之地了。而江州号称途通五岭、势拒三江,具有七省通衢的战略地位。由于得舟楫之便,加上物产丰富,此处自古就是通都大邑,是人员流和物流中心城市,是长江中游重要的物资集散地,乃是中国的四大米市、三大茶市之一。
这里是东路军攻克的最后一座城市,由于前方连番失地,驻扎于此的元军人心惶惶,他们未做抵抗便渡江北去,因此这里经济为遭受严重的破坏,而还有六百里便到鄂州,赵昺决定在这里靠岸,补充淡水和物资,此后便不再停船,直到鄂州。江州镇守使孙恺率文武前来迎候,他觉得下船入城太过麻烦,又耽误时间,便命孙恺上船觐见。
“不要拘谨,喝些热茶!”孙恺也是甲子镇建军时的老人,但当初其只是个都头,可以算是老人中的年轻人,不过其凭着自己的勇猛善战和擅于学习,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年轻的统制,很快又会成为最年轻的都统。可是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勇将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十分拘谨,见礼后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赵昺让其坐下道。
“谢陛下……”孙恺以标准的军姿坐在墩子上,张张嘴却又不知些什么了。
“孙将军家乡是哪里的?”赵昺见其紧张的额头冒汗,知道其紧张,也没法话,便先问道。
“禀陛下,末将祖籍洛阳,南渡后落籍彭泽县。”孙恺回答道。
“哦,彭泽隶属江州,据此不远,可还有亲人?”赵昺听了道。
“对,彭泽据此百余里,末将家中尚有父母在堂,有一妹尚未嫁,下有两个幼弟在屋。”孙恺回答道。
“可曾回乡探望?”赵昺又问道。
“末将年及十七便应诏勤王,此后转战各地,后入帅府军中,随陛下辗转赴琼。此次反攻回乡,却军务繁忙,尚为及回乡,不知家中情形。”孙恺面色黯然地道。
“近在咫尺,当回乡探望父母,堂前尽孝,至少也要看下家中情形!”赵昺听了也觉伤感,宽慰他道。
“是,陛下。待战事稍缓,末将定回乡探望。”孙恺答道。
“王德,备下绸缎两匹,金二十两给孙统制带回家中,算是朕的一点心意。”赵昺言道。
“末将谢陛下厚赐!”孙恺听罢急忙起身施大礼道。
“如今汝也是一军之首,国之重臣,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怎能太过寒酸呢!”赵昺抬手让其免礼道。
“陛下厚爱,让末将汗颜。”孙恺再度施礼后才重新坐下道。
“朕乘船溯流而上,各处江防都开始动工,可你们这里收复的最迟,建设却是最快,德化城墙已经修葺完工,各个水寨业已投入使用。可见你是用了心的!”见孙恺已经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便转向正题。
“陛下,末将不敢居功,这皆是众军之力。此外当地百姓见王师到来,也积极响应,纷纷自带粮食出役,日夜不歇,才得以有些模样了。”孙恺答道。
“嗯,看来江南百姓还是心念我朝的。”赵昺点点头又道,“当下鄂州和江陵两座重镇尚未收复,江州便成为扼制长江下游的节点,因而要万分心,切勿疏忽。”
“末将明白,如今是日日横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孙恺恭敬地答道。
“如此最好。要积极备战,囤积粮草物资,一旦鄂州之战失利,你们要做好阻敌的准备,同时也要准备出兵增援,可以任务最重,看你如此用心,朕十分高兴。”赵昺夸赞道。
“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望。”孙恺答道,“现今城内以囤积粮食二十万石,可供一月只用;另储存的弹药可供一场战役所循。此外末将还请陛下能再调拨些火枪,征募的新兵已经陆续入营,年后就需持械训练,但如今军中储备的枪械不足两千支,与所需悬殊太大。”
“如今各军皆在扩编,而匠作坊刚刚恢复生产,缺口甚大。朕先从储备中有限调拨五千支给你,不足之数待匠作坊正常生产后,再如数调拨。”赵昺略一思索道。现在大规模扩建,各军都缺少火器,而匠作坊即便全力生产也难以满足需要,只能先行分配给最需要的。
“多谢陛下!”孙恺听了惊喜地道,仿佛比刚才得到赏赐还要兴奋地起身施礼道。他当然清楚十个师扩编成十个军,兵力增加三十万,武器自然奇缺,陛下优先分配给自己五千支火枪,这可谓是厚爱了。
接下来,赵昺又详细询问了布防情况,及应敌的方案和计划,万勿因为进军顺利而轻敌。同时要求孙恺一定要注意民情,约束好部队,且不可出现扰民之事。另外便是要配合地方州府做好清剿残敌,镇压反叛,清除奸细,征缴税赋,押送物资,安抚百姓等诸项工作。
两个时辰后,各船物资补充完毕,孙恺才下船拜别。而此时董义成舰队已经遣船来迎,船队继续出发西进,由此进入了江南西路的地域。而赵昺这才用了晚膳,御前办送上刚刚收到的公文,他们已经照惯例分类整理完毕,按轻重缓急放好。
“好消息啊!”赵昺边吃边拿过最上方的文卷,翻阅了两页后,将箸子拍在几上惊喜地道。
“陛下,怎么啦?”在旁侍奉的苏岚被吓了一跳,惊问道。
“这真是雪中送炭!”赵昺点点文卷道。
这卷文书皆是有关元廷方面的,由于宋军突然出兵夺取江南,以致今年的秋税尚未能征收,而屯于各州府的粮食也未能按时起运。使得元廷获得的粮赋不及往年的三成,导致江北粮食紧缺,南必太后以监国的身份下旨江北的秋税增加四成以解决财政困难;与此同时却减少对西北的粮食配给,以缓解江北缺粮之虞。
不过要知道江南的税赋如今已经占据了元廷整个财政收入的七成,这对元廷来绝对是沉重的打击。而这些年来由于忽必烈滥加赏赐,对外频繁用兵,军费浩荡,以致国库空虚。如今财源被断,立刻就捉襟见肘,导致江北经济趋于崩溃,中统钞大幅贬值,粮价飞涨,一锭中统钞只能买到两石米。
另一方面,西北的察合台汗国大汗笃哇再度出兵,其过去与海都关系一向很好,经常联合侵掠元朝边界。此次趁忽必烈新丧,各宗王争夺汗位之计,亲率十二万大军侵入畏兀儿,包围哈剌火州与海都相呼应,西北战事有再起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