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也不是笨人,几个老婆的话除去关心的成分外,其实也颇有道理,正如她们所言封建社会的皇帝,在这个君既是国的时代,皇帝就是帝国政治关系的集合体与总枢纽,不论他身处何地,其政治属性都会对周边人事带来极大影响。
皇帝亲征,不乏职业军人出身的宋武帝刘裕、宋太祖赵匡胤,他们有丰富的一线战斗经验,又有通视全国全军的战略视野,亲自带队出征胜率自然极高。但遗憾的是,有相当多的皇帝对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其实心里没点数,他亲临一线,前线将领束手束脚,无论是制定作战方略,还是做出决策,都不能不看皇帝的眼色。
此外,皇帝在亲征中出事极易引发‘骨牌效应’,导致战争失败有着极大的概率,即便不被敌所乘引发大败导致亡国,整个行动被取消也是肯定的。而内部缺少了皇权的压制,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必然会引发各方势力相争,引发内乱,甚至走向分裂,这种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
总之来说,战争是门艺术,也是一门技术活,专业的活就尽量要专业的人去做,成功率要高过外行指导内行。如果皇帝自己不能打,又不是形势所迫,那还是别勉强越殂代庖了。
当下的赵昺自幼领军,熟知兵法韬略,在军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对战争的目的和目标有着明确的战略,领兵作战自然没有问题。且经过其多年的经营,朝廷内部不断的整合,已经日趋稳定。按说御驾亲征即不用害怕后院起火,也不必担心将士不肯用命。但他自知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没有子嗣。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没有子嗣后代都被认为是人生之悲哀,而皇家没有子嗣则更是牵扯到国家利益大事。国家没有继承者则等于亡国,甚至因此而改朝换代。因而历史上出现些呆傻儿皇帝也就不新鲜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大宋皇嗣历来艰难,有不得不传位与兄弟的,甚至有从宗室中遴选收为养子的。到了赵昺这一代倒好,活下来的三兄弟轮着做皇帝,却是一死一俘,还是剩下他哥一个,由于他们皆是年幼继位,自然不会留下子嗣。宗室在亡国后也是惨遭屠戮,侥幸活下来的近宗皆被虏往北方,可以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赵昺的婚事才会受到朝野的关注,而尽快诞下子嗣也成了朝廷上下极为重视的事情,甚至被列为国家的第一要务,自然亲征也被列为禁忌之事。可他并不想做种马,作为现代人也明白十五岁还称不上男人,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生出的孩子也会多有缺陷,以此他也是顺其自然,并没有刻意为之,没想到还是成功的要喜当爹了。
“官家为何后悔了?”眼看着小皇帝冷着脸不说话了,陈淑侧身凑过来笑着问道。
“朕后悔刚刚罢选秀女了!”赵昺冷哼一声道。
“为何?”众人听了都是一怔,更觉奇怪,异口同声地问道。
“汝等一个个的口舌如刀,处处违逆于朕,当然要将汝等皆换掉,免得哪天被你们气死!”赵昺用手指一一点着他们气呼呼地说道。
“哈哈……”众女听了轰然大笑,意识到是皇帝在她们面前吃了瘪,下不来台才怀恨在心耍孩子气呢!
“官家金口玉言,说出话岂能随意更改,后悔也晚了!”章屏好不容易止住笑道。
“官家乃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小气,为与我们斗气而不惜毁约。”王妤也大着胆子打趣皇帝道。
“大家不要再闹了,否则真的会废了你的!”陈淑板起脸对二人道,可话未说完她却又先笑了。
“好了!”吴曦看小皇帝在众人的调笑中已是满脸无奈,出言制止道。而大家这次住了口,一个个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戏精,都是戏精!”
“谁说的一孕傻三年,这一个个的比猴儿还精!”
“成大事者有静气,我不生气!”
“唉,好男不与女斗,何况是孕妇,她们都是弱势群体,我要宽仁!”
赵昺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和沮丧,心中却是暗骂,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几个有才的当老婆,个个博学多才,说起话来满嘴都是道理,驳的自己哑口无言,看来孔老二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语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怕其也遭受过老婆的蹂躏才有此感悟。但此时是非常时期,他是骂不得、打不得,否则出现丁点儿意外,只怕太后分分钟会把他召过去上课,如此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赵昺在老婆们面前吃了瘪,还得忍气吞声,这让他十分窝心,不过很快就有了出气的地方。中秋节假期尚未结束,便有急报送到,润州和江阴对面之敌有异动,不仅集结大批兵力在对岸示威,近日还发生多起敌军渡江袭击沿江村镇之事,敌虽然很快被赶来的驻军歼灭,但是造成了沿江军民数百人伤亡。
很快,兵部和枢密院也就当前蒙军的动向分别上奏,陆秀夫就此事进行堂议后,众臣也以为这是敌军欲渡江南征的前兆,应即刻加强江防和军备,阻敌于江北。但是赵昺看过奏本后却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他没有说,而是下旨照此执行,诏令江东制置司各部停止秋演,加强沿江堡寨的兵力,第一水师进入长江巡逻,各州府动员乡兵协助驻军守卫村镇,防敌偷袭。
虽然对外宣传事态十分紧急,大有战争一触即发之势,但是赵昺并不特别紧张。其实在秋后搞事历来是两军的常态动作。一者因为秋后雨季彻底结束,上游来水减少,长江水位降低导致水流减弱、江面收窄,且气候逐渐凉爽,正是用兵之时;另一方面秋后马肥之时,也是北部游牧民族‘打草谷’的时节,宋军在此时也会加强军备,直至雨季的再次到来。
这种惯例从大宋立国以来就开始了,后来虽然退缩到江南也一直保持下来,而赵昺收复江南后也依照此规矩,他却是化过去的被动防守为主动出击,去年更是闹了个大动静,搅得两淮动荡。迫使蒙元由攻势转为守势,更是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开始修筑城防,并导致伯颜倒台,和议重启。
今年蒙元大军再次陈兵江北起初并没有引起赵昺的关注,毕竟去年吃了亏,今年做些准备也属正常,可是一再寻衅就不正常了。因此才引发朝廷的不安,怀疑是不是征西的计划泄露,敌军才会在江东发起攻势意在牵制,行围魏救赵之计。
不过赵昺却不这么认为,他将各方收集来的情报加以分析后以为蒙元之所以挑起边衅,一者是钱闹的,另一方面是被郑思肖这厮气的。他之所以有如此判断,是因为事务局传回的情报显示蒙元朝廷和议的基调并没有变动,且他们得到河南行省报告却是南朝陈兵江东,且多次渡江袭扰,似有发动北伐的迹象。即便如此真金亦只是敦促玉昔帖木儿严加防守,不可擅自动兵,防止落敌口实而终止和议,他正是据此作出了判断。
赵昺判断是钱闹的是因为两淮经去年一折腾,伯颜又耗巨资修城防,使得河南行省的财政入不敷出,还留下个大窟窿。而今年桑哥重新掌政后大行钩考,已经将这把火从中央烧向地方,河南行省紧靠京畿,又是当下财赋的重要来源之一,自然首当其冲。
河南行省财政本来就亏空,加上历年来官员的贪墨,那就是雪上加霜。别说完成伯颜留下的半拉子工程,连窟窿都堵不上,而钩考之后各级官员只怕都要破产。玉昔帖木儿刚来就赶上这么糟心的事情,自然不能眼瞅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的获罪抄家,大家一商量只能骗了。
于是乎众官一边上书朝廷将责任往伯颜身上推,声称所欠下的税赋皆是因为其大举修筑沿江城防之故。另一边则是报称南朝要北伐,谁都知道打仗是最烧钱的,自然再无法填补历年留下的亏空。而大战在即,此刻再行查撤官员明显是不合时宜之举,就是桑哥亲来也毫无办法。
不过玉昔帖木儿的主意虽然不错,但是他们还要过一关,那就是河南行省右丞马绍。此人虽然是汉人,但是为人廉洁刚正,若是其参他们一本,禀明实情,那就弄巧成拙了。可老天长眼,前时安童和马绍受命与南朝和议,安童素来与桑哥不合,又被罢相,心灰意冷之下消极怠工在扬州溜了一圈,露了个面就称病折返大都,事情就落在了马绍身上。
大宋这边是以刘黻为正使,郑思肖为副使。刘黻年迈,朝中又事务繁杂,和议的主要任务便落在了郑思肖身上。因而蒙元和议就变成了郑、马两人的交锋,按说他们一个是蒙元的名儒,被忽必烈赞为‘秀才’,一个是大宋新晋的探花郎,皆是当世翘楚,水平相差不大,可马绍却被其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