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入了盛夏,气日趋炎热。而退役官兵湖上拜别之事也迅速传开,使得人人皆知皇帝在孤山延祥园休养,也自然吸引了诸多好事者日日乘坐游船在孤山附近游荡一度圣颜,其中也少不了想制造偶遇进行叛附之徒。而亲卫团也随之加强了警戒,调御前水军遣战船入湖巡逻,凡是游船都不得靠近孤山百步之内。
据城中的传来的消息称,在对陈宜中议罪久议不绝的情况下,太后突然颁下懿旨将其赐死在牢中。但也念其曾有拥立之功,并没有牵连到其家人,赐棺一口由家人送回原籍,可是也命地方官员严加约束其家眷,不得擅离籍地。随后刑部将其同谋论罪,尽数处斩于郊外,曝尸三人才令其家人收尸归葬。
而赵孟启则被以冒认宗亲之罪将其全家流放两千里之外,其虽逃得了性命,可流放的滋味却也不好受,只怕也难以熬到遇赦回家的那一了。不过赵昺也从中也可看出,太后业已明白其真实身份不假,所以才没下死手,只是将其流放任其自生自灭了。
赐死了陈宜中,处置了赵孟启后,赵昺以为自己也可以结束‘休养’,准备回宫了。但是他这次却猜错了,太后虽然放松了‘监管’却并没有让自己回京的意思,这让他十分纳闷。可又别无它法,只能继续过着半退休、半隐居的生活。
闷热潮湿的夏季最为难熬,而连日的阴雨也让赵昺心情烦躁,他在凉堂中看着笼罩在雨雾中的西湖,此刻也是难得的平静,若是平日湖中早已是游船如织。其中既有手划木桨船、脚船、脚踏车船,还有依赖风力行驶的风船,瓜皮船等,不过这也分作仨六九等的。
瓜皮船是西湖中数量最多的游船,这种船,船底形状似瓜,上张布篷,中放圆桌与藤椅,游人一边可以在船中品茗、下棋与谈等,一边览西湖四周的山水风景,通过游湖达到观光、休闲的目的;脚踏车船就属于比较高档的船只了,往往是皇亲贵戚、豪家富第自造的船只,专为在湖中游嬉,用青布幕撑起,容一二客坐,装饰尤其精致。
西湖的优点,一年四季都适合人们游赏。只是观赏的内容与方式不同而已。正所谓:春则花柳争妍,夏则荷榴竞放,秋则桂子飘香,冬则梅花破玉,瑞雪飞瑶。四时之景不同,而赏心乐事者亦与之无穷。京城的市民,学会充分利用西湖的旅游资源,举行各种岁时节日的庆祝活动,达到游览西湖的长效。
当然有需求便会有人提供,而西湖游船早已形成了产业,修建船舫供诱人使用。赵昺看过其中大船只不下数百舫。大的有一千料者,约长二十余丈,可容百人。五百料者,长约十余丈,亦可容三五十人。即便二三百料的,亦长数丈,可容三二十人。船舫皆修造的极为精巧、雕栏画栱,装饰的富丽堂皇,加上船只较大在湖行如平地一般,就像现代的江上游艇一样,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不过游湖的并非都是大富大贵,对这种高消费的船舫都能承受的起,而那些型游船又不会提供饮食,于是便又诞生了一种叫做‘搬载船’的流动商船。它们就是指西湖之中货卖食物、供应茶酒的各种船。不仅卖买羹汤、时果,还可提供菜蔬、鸡、海蜇、螺头等下酒菜,甚至可以附于游船之后提供酒席。可以只需花几个钱就能享受到五星级的服务,可赵昺在西湖边上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无缘享受。
“官家,若是多年前赶上这个气,大家必会埋怨临安知府!”见皇帝闷闷不乐,王德没话找话给其解闷道。
“哦,还有此事,这气变化与知府又有何干?”赵昺听了有些惊讶地道,心中琢磨这知府难道还要管老爷不成,如此临安知府还不是谁都能干的。
“官家,想当年承平之时富贵人家都会置办艘船舫,并各有其名,曰:百花、十样锦、七宝、戗金,金狮子、何船、劣马儿、罗船、金胜、黄船、董船、刘船,其名甚多,可谓千奇百怪,其时临安知府乃是赵节斋,他也不能免俗,也造了艘湖舫,名曰乌龙。”王德见果然勾起了皇帝的兴趣,卖了个关子道,“但是此船每每撑出船埠,便会风雨骤起,湖上风波大作,乘船者无不惶恐,屡试不爽依然如此,便将此湖舫弃于岸边,沦为废物。”
“呵呵,居然有此等奇事,这艘船可还在?”赵昺听罢才知是这么个缘由,笑着问道。
“官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乌龙船恐怕早就化为朽木,无迹可寻了!”见陛下笑了,王德却苦着脸道。
“可惜、可惜、可惜了!”赵昺听了却是痛心疾首地连呼可惜道。
“世人都此船不祥,为何毁了,官家反言可惜啊?”王德这下却不懂了,皱着眉问道。
“诶,咱们若是得了此船,岂不是要风来风,要雨得雨,作战之时只要将船开出去,岂不是不废一枪一弹就将敌军挫败。如此利器却任其荒废,你不可惜啊!”赵昺点着王德的鼻子道。
“如此来,确是可惜了!”王德也立刻哭丧着脸道。
“笨蛋,朕是那些富贵人家,一岁间能得几回领略烟波,终日闲泊浦屿间,不过是红尘搅扰,相互攀比而已,却要浪费大量资财。连这园子亦是如此,列位先帝终其一生也不过临幸一两次,却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维持,浪费国孥。”赵昺叹道。
“是、是,官家所言极是。他们不过是相互炫耀,不解民间疾苦,哪里比的上官家节俭,体恤民力。”王德连忙应声道。
“你可曾见过先帝乘舟游湖?”赵昺想想又言道。
“官家,宁宗皇帝在御,却少有游幸之事,离宫别馆也不复增修,因而的无缘亲睹。但西湖之上却备有御舟以供皇帝及后妃和太子使用。”王德回答道,“那御舟四垂珠帘锦幕,悬挂七宝珠翠,龙船、梭子、闹竿、花篮等物。宫姬韶部、俨如神仙,香浓郁,花柳避妍,甚是华美。”
“据宫中老人传闻,理宗皇帝时亦尝制一舟,悉用香楠木戗金为之,亦极华侈,然终不用一次,可的未曾见过。的虽未曾一睹先帝游幸西湖,却曾有幸见过汉国公主得旨,偕驸马都尉杨镇泛湖,一时文物亦盛,仿佛承平之旧,倾城纵观,都人为之罢市,那场景虽过多年,但仍犹尽在眼前。”
“看来朕也要打造一艘御船才能下湖了!”赵昺听了苦笑着道,这奢侈之风的根源其实还在皇家,这才有了上行下效之举,若是和平时期倒也罢了,还能促进消费,发展第三产业,但是在敌军压境之事还有心思搞这些就是自己找死了。
“官家确实也该打造一艘,如此才能显示皇家威严,也可备太后游湖只需!”王德听了眉开眼笑地道。
“好啊,明日你负责将社稷号给朕开到西湖中,一定能力压湖中所有游船,看谁能与朕相比!”赵昺冷笑着道。
“官家,的哪里有那个本事!”王德听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怎么今日总是多嘴,惹皇帝不高兴呢!
“朕现在就想游湖,你即刻去安排,若是耽误了,就让你在这孤山之上守一辈子园子。”赵昺板起脸言道。
“这……这,的这就去安排!”王德看着皇帝冷着脸盯着自己,怔了一下,硬着头皮答道……
两刻钟之后,王德来请陛下登船,赵昺早已换上了一身常服,身边的侍卫们业已脱下了军装,皆是仆役的打扮,但衣服换了也难掩身上的杀伐之气,看着就像一群恶仆陪着一个大家纨绔少爷出游一般。在众人的簇拥下,他来到岛上的码头,看到自己的游船不禁笑了,自己这一身算是白换了,其居然将水军的龙船拿来当游船。而上至朝中众臣,下至军中普通一兵,谁都知道这艘带着龙首的勇士号乃是自己的座驾,如此岂不是掩耳盗铃一般。
“恭请陛下上船!”郑永看看皇帝一脸苦瓜相憋着笑施礼道。
“官家,实不是的办事不力,只是一时间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游船,只好借用此船了。”王德哭丧着脸道。刚刚皇帝严令自己去布置,可才挨了教训自然不能去寻湖上的船舫,再也不安全。想来想去还是去向郑永求助,可其有什么办法,只能再将陛下日程乘坐的战船拿过来用了。
“都言朕粗鲁,不知风雅,如今看来你更是牛嚼牡丹,居然想得出以战船充当游船之事,不过来日也许还能传为佳话!”赵昺摇摇头,甩开王德搀扶自己的手一跃跳到了船上。上了船,他看看除了桨手之外,只有一众侍卫和几个身边人跟随上船,好在没有将炮手都带上,要不还真当自己要炮轰西湖呢!
赵昺也不是头一次坐着龙船巡游了,前一阵在鄂州他还在大江上与文祥等人吃鱼喝酒来着,所以众人也早知如何安排。侍卫们皆在底舱和二层警戒,只有王德带着几名黄门和宫女上三层侍奉,其余的便是郑永、陈墩和不大受欢迎的杨世隆,为了活跃气氛还带上了御前办的几位主事,能吟诗作赋多些斯文气,可却都被这只龙船给毁了。
勇士号的顶舱是指挥室,众人早已将舷窗和舱门全部打开倒也亮堂,也算勉强能眺望湖景。上面业已依照皇帝的习惯布置好软榻和矮几,摆上了时令水果,边上还布置了炭炉用于煮茶,又将无关的物品收拾到了一边,倒也宽敞。众人登船依此落座后,前、后各有一艘型战船在警戒,勇士号夹在中间,一声号令驶离码头,向湖中驶去。
“朕虽生于临安,却至今分不清南北,也是头一次泛舟在这西湖之上,这其中典故更是一无所知,还请几位介绍点评!”赵昺前世也曾来过西湖,那会儿还是刚刚取消门票之时,一时间游人如潮,游览之时根本不及导游介绍就被裹挟而走了,再者时过境迁早已面目全非,也许留下来的只有名字了。
“陛下,前方便是保佑桥,也是通往孤山的唯一通道!”这时有人指点着前方的拱桥言道。
“贵舆,这保佑桥是不是也叫断桥啊!”白堤将西湖分成了里湖和外湖,在分水点上架有一座桥,一端勾连孤山,另一端接通白堤,游人要到孤山去游玩,都要经过这座桥。赵昺看了看桥的样式与前世不同,但从位置上看却应是断桥,他又问道。而贵舆乃是他新选定的御前办二室主事,其是马廷鸾长子马端临,曾参加科举得中漕试第一,曾与其父在临安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风物还是有所了解的。
“陛下所言不错,这里是白堤的起点,因从孤山来的白堤到此而断,故而俗称断桥!”马端临回答道。
“哦,那白娘子和许仙初次相会之处也是这里喽?”赵昺看看这座言道。
“陛下也知此典故啊!”马端临有些惊讶地道,“这里正是传中蛇仙白娘子与凡人许仙雨中相逢之处,而此桥也正因此传闻名下!”
“呵呵,不知我们今是否有缘,也能遇到个仙人与之畅谈一番啊!”赵昺暗松口气,自己一时兴起未经大脑提到了此事,幸运的是大宋朝已经有了,否则还得多费口舌。
“陛下,你……你看那船上是不是仙人啊?”赵昺话音刚路,便见陈墩指着一艘与他们同向驶过的船颤声道。
“怎么会呢?”赵昺顺着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极为普通的一艘船,但见一个皓首白须,身穿道袍的道人,手持长杖盘膝悬空于船头之上,把他也吓了一跳,自己不会真得遇到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