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襄阳砲的威力,直到现代还有人极为推崇,以为其乃是攻城掠地的利器,毕竟在冷兵器时代能够发射三百斤弹丸,射程达到里许,陷地七尺,也已经达到了当时人类想想的极限,以为定能开山裂石,夯土筑起的城墙定是不堪一击。
但是只要用脑子想一想,襄阳城墙厚达三丈至四丈余,内外又有包砖,兼城身和女墙厚实,即便是现代的火炮也不可能一炮将其完全摧毁。而人只要靠墙坐立,就能够避免被伤害。其实被吹上天的襄阳砲恰好命中了谯楼。
而什么是谯楼,其实就是城门楼子,战时用于瞭望,平日置更鼓用于报时,建筑形式也是木制结构。想想三百斤的大石头砸在上面定然是墙倒屋塌,飞灰湮灭了。而之所以蒙古军靠这玩意摧毁了襄阳守军的意志,赵昺以为其实襄阳砲不过是骆驼背上添加的最后一根稻草,长期被困,守军绝望,在砲石轰来的时候,这远远超过了襄阳城护城河与壕沟的宽度,而他们也终于崩溃了。
当然赵昺也不否认襄阳炮的威力,作为巨型配重投石机,襄阳炮所用弹石重达三百斤,射程近四百米,落地时砸地深七尺。这样庞大的威力,不但能有效摧毁城内的建筑物,对于城防也能造成极大打击。这威力早期火炮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重型投石机,毕竟那是能把数百斤石头抛出好几百米的大型机械。
但是赵昺相信以火药为动力的火炮做不到的事情,那么襄阳砲更加做不到,而这种武器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用费火药。他也曾设计和制造出命中率和射程皆胜于抛石机的弩炮,甚至还造出了比襄阳砲发射的弹丸还重,射程更远的扭力抛石机,可还是在火炮试制成功后被淘汰,其终归只是特殊条件下的一个可选项罢了。
首先襄阳砲的体型过大,命中率偏低,射速较慢。为了射出巨大的石弹,襄阳炮有数层楼之高,不但布设困难,难以移动,更因为古代的弾道学水平低下,越巨大的投石器,命中率就越低。因此尽管号称威力惊天,在攻陷襄阳之后,蒙古人虽然大规模制造回回炮,但又经过六年的苦战,才彻底灭掉南宋,其中不乏艰苦的攻城战。
而火炮无论是对地形的适应能力,还是命中率,都在襄阳砲之上。虽然绝大部分火炮的威力比不上几层楼高的襄阳炮,但襄阳砲巨大的体型也带来了颇多的不便,并受到地形的限制。所以襄阳砲无法攻克钓鱼城这样的山城,陡峭的地形根本无法进行部署,这就显示出襄阳砲的使用,在地形上的巨大局限性。因此真实的历史上名过其实的襄阳炮到了明朝,相比火炮而言就已经成为性价比不高的武器,明王朝当然更倾向于使用火炮了。
另外投石机相比于火炮最大的劣势不是威力小,而是操作困难。重型投石机要上百人一起操作,才能抛出巨石。宋代有一种投石机,能抛九十斤巨石,需要二百五十个人一起拉绳索。欧洲中世纪轻型投石机要二十人一起操作,重型投石机要一百人。像襄阳砲这种抛数百斤石头的投石机,可能就需要二百人共同操作。要是再加上各种辅兵,一架重型投石机需要配上三四百人。
但是赵昺发明的火炮,普通轻型火炮四个人就能操作,重型火炮也不过是八个人,所以操作一个襄阳砲所用的人,都顶上他一个操作二十门重炮的炮兵营了。更关键的是,火炮的射程比投石机远,一个六七米高的投石机简直是守城方火炮的靶子。
所以尽管投石机并非首次在战场上出现,且宋军中也有装备,但宋军的投石机与回回炮不可同日而语。襄阳之战后,当战场上一方拥有重炮火力加上战场优势时,襄阳砲在宋蒙战场上就成为了宋军的噩梦,一座座城池在它的怒吼下被攻克,从长江到南海崖山,宋军优势的水师也在它的打击下被轰击得支离破碎,最终如同亚欧诸国一样被攻陷。
不客气的说,襄阳砲当时在战场上就是横着走的,而它的影响也是深远的,成为一代宋军挥之不去的恐惧。而赵昺很难指望所有人都有如他一样的清楚认识,却也没想到会让装备火炮已久的新宋军还如此害怕,至今闻之丧胆,真是可笑又可怜
赵昺与张进谈至傍晚,他已经对当前的局势已经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而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当他走出车厢时,暴雨已歇,西边的天空火红一片,就像燃起了熊熊火焰,士兵们借着最后的天光在挖掘沟渠,将营地中的积水排出。
“陛下,明天是否还要渡河”见皇帝走了过来,倪亮立刻迎了上去问道。
“水情如何”赵昺没有回答而是先问道。
“江水下泄的很快,只一个时辰的功夫,被淹没的浮桥已经露了出来”倪亮指向河面道。
“看来下游排水通畅,没有形成三水相冲的场面”赵昺一伸手,随侍的谭飞立刻递上了望远镜,他向前望去,浮桥果然显露出来,在河水的冲击下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陛下,若是自此过河便是樊城了,荆襄大营是否设在此处”倪亮已经知道有事务局的探子入营,与陛下密商了多半天,但他对局势尚不明了。
“襄樊大营扎在襄阳南万山,第六军、骑二师及炮二师皆驻扎于此。第七军正在攻打谷城,第八军已撤出樊城移军邓城镇。伍隆起攻谷城不下,张霸分兵增援,前方道路已被樊城守敌截断。”赵昺简略的介绍当前的局势道。
“其为何让出樊城”倪亮诧异地道。
“说出来让人笑话,因为史弼摆出了几架襄阳砲,便将我们的张都统吓得跑到了邓城”赵昺无奈地苦笑道。
“真是该死,居然不战而退”倪亮恨恨地道。
“朕也没有想到,其居然如此不堪”赵昺言道。
“陛下当年就不该心软,重新启用这个叛将,将其斩了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倪亮言道,“今日其怯战,属下请旨前去将其斩了,以肃军纪,振奋军心。”
“彼时留其性命是为了大局,当下依然还不能杀”赵昺叹口气道。他清楚倪亮所言是指在崖山海战中,行朝大营被张弘范攻破,张霸等人降帆欲降之事。而自己为了稳定人心,战后并没有立斩,到琼州后张世杰主动让出兵权,只求自己善待旧属,他便将几人起复留于军中继续任职。
“为何”倪亮十分不解地道。
“江帅已生退意,若是朕刚至便斩其麾下大将,其必是颜面扫地,回朝以后将如何自处,江家的忠烈之名亦是尽毁,其也只能自尽以全江家之名”赵昺对倪亮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看向他言道。
“陛下依然还是心软了。”倪亮听了低声嘀咕了句道。
“皇帝不好当啊”赵昺望着红彤彤地天空叹口气道。
赵昺何尝不想以雷霆手段整肃三军,但现在他统治的已经不再是在偏安琼州一隅,人口不过百万的草头王了。而是控疆万里,治下人口数千万的帝国了,已经不能任性,快意恩仇,却是要考虑大局,而任何一个统治者首先需要的就是稳,人心稳、社会稳、军队稳、官员稳。
他深知江家在朝野中的地位,自己要是逼死江钲,那么必然又生一场风波。而在这个老臣纷纷致仕,重新调整官员结构的关节,他需要的是稳定,却不是让人感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凄凉,因此尽管自己愤怒也必须出手维护,使其即便要退,也要走的体面些。
“那陛下要如何”倪亮自不必考虑皇帝要怎么当,他只知道自己的所要做的就是听陛下的话,而非干扰陛下的布局。
“稳三军,振军心、克襄阳”赵昺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浊气,说出了九个字。
“属下如何做,还请陛下示下”倪亮言道。
“不必纠结小节,勿要追究细节,做好自己的事情。”赵昺看看倪亮言道。他心中十分明了,倪亮是自己的底牌,也是身后的唯一的屏障。也正是他的无条件,无原则的惟命是从,令朝臣们对其十分忌惮,而当有人欲将其调离自己的身边,也皆被他断然驳回。
但是赵昺也深知自己的信任,对倪亮来说也是负担,要因此面对各方的责难和排挤。虽然其无所求,自己却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己要坚决的维护他的利益,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乃至子孙的富贵,更要设法将其从一团乱麻中摘捡出去。
“陛下是要渡河,攻樊城”倪亮愣了片刻问道。
“不错,不破樊城,则不足以振军心。”赵昺点点头道。
“属下明白,马上安排渡河,两日之内必下樊城”倪亮听了施礼道,近似于盲从的便遵从陛下的旨意。
“怕吗”赵昺转脸看向其笑笑道。
“属下自追随陛下左右,就未曾怕过,小小樊城又算得了什么”倪亮憨厚的笑笑,浑不在意地道
除旧迎新,2020年不经意间已经到来,感谢大家陪伴窝心渡过了充满波折的一年,尤其是那些至今不离不弃的十几位书友,让窝心在满是挫折的一年倍感无比温暖。希望新的一年梦霾散去,光明在前,我们共同步入充满希望和光明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