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年底,赵昺越发忙碌起来,不仅多次召集廷议、堂议,审议各部的提出的预决算,调整省部及地方官员,布置明年的任务,对可能出现的局势变化进行预判。而且还频繁召见进京地方官员及军队高层,问询当地情况,边境形势,了解民生和军队的备战等情况。。
于是人们常常看到皇宫文渊堂的灯火昼夜不息,官员们频繁出入宫门,秘书省知事们脚步匆匆的场景,而皇帝更是一连十多日皆住于此,每日往往三更后才入睡,寅时即起,卯时已经在偏殿办公,会见臣属,直到午时用过午膳才会小憩片刻,接着就又投入工作。
“陛下,时辰快到了,该起驾了!”腊月二十五日,天光刚刚放亮,王德进殿催促道。
“嗯!”赵昺答应了一声,接过军帽戴好,王德给陛下披上大氅,绑好系带,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军服,而侍卫营的官兵则换成了大红的军礼服,已经在殿外列队等候。
经过多日的商议,上下在扩编五军禁军上达成共识,今天将举行成立仪式,赵昺将亲授军旗和兵符。下阶后,徐宏牵过战马,他翻身上马,在侍卫营官兵的护卫出了宫门,倪亮已经领亲卫团候驾。一声令下,众军上马,以銮仪卫做先导向丽正门而去。
时近年终,城中已是一派节日景象,御街两边皆张灯结彩。今日皇帝以戎装领军骑马出行,也让百姓们有了一睹龙颜的机会。当下虽有亲卫旅遣兵设置警戒,但围观行驾出行的百姓依然是人山人海,赵昺所过之处,山呼万岁声不绝于耳。
两地相距不远,卯时正行驾准时到达广场,因为新年一系列庆典要在此举行,有司已经将广场装饰一新。此时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及观礼的外藩贡使皆已在宫门外候驾。而广场上数千官兵列队候命,他们皆是从护军山地旅及禁军一、二、三、四军整体抽调,作为组建新军的骨干力量,以保证新军能迅速成军,并具有相当的战斗力。
“万岁、万岁、万万岁!”圣驾至门下,陆秀夫及三省首相领百官行礼,高呼万岁,随之鼓乐声响起。
“威武、威武,大宋威武……”广场上侍立的官兵也执军礼,高声呼喝相应。
赵昺下马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登上城楼,他看着广场上整齐的队列和蜂拥而至的人群,心中竟有些别样的感觉。说心里话他一直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仪式,甚至有些抵触,觉得劳民伤财的弄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用。
但今天赵昺看着肃穆的朝臣们,热情的百姓,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了。想想上至国家各种典礼、各种仪式、下至民间机构组织的庆典、公司的开业仪式,学校的毕业典礼,还有家族中的红白喜事等等,这绝对不是虚礼,还是有着丰富社会作用的。
典礼由礼部尚书谢翱主持,先由中书省左相陆秀夫宣布御准成军的圣旨,接着由枢密院副使江钲宣布新编禁军的军号及编制,而后由兵部尚书陈任翁宣读各部高级军官的任命。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赵昺听得都云遮雾绕的,很简单的事情非要说的那么复杂。
待众人都一一说了几句后,授旗仪式开始,鼓乐声再起,新编十一军都统陈墩、十二军都统严峰、十三军都统关泓、十四军都统皇甫、十五军都统杨峥等人分别登上城楼,接过皇帝亲授的军旗和兵符,向城下挥舞,一时间欢声雷动。
“大宋威武!”赵昺振臂高声呼喝。
“陛下威武!”城楼上的群臣随声回应。
“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下顿时传来军民的齐声山呼,将仪式推上了高潮。
仪式结束,自然是犒赏三军,赵昺与众臣欢饮。宴毕赵昺会同诸执宰与各部新任主将会谈,分别给予鼓励和叮嘱,并介绍了当地的形势,以及他们各自的作战方向和任务。
第十一军屯驻贵州,其当前任务就是针对播州地区的诸俚,他们将会同驻扎重庆的征蜀军对播州进行合围。到达驻地后边整训边对出入播州的交通要道进行封锁,断绝一切物质的出入,使他们失去经济来源;待他们的财政被削弱后,再行展开招抚,这个过程会持续一段时间,其间也将会有冲突发生,但此阶段仍以封锁为主,不与其展开决战。
第十二军驻扎于广州,负责广南东路方面的作战,主要任务是防御沿海要地,会同水军打击入侵的外敌,加紧登陆和反登陆作战训练,同时兼顾维护地方治安;第十三军驻福州,负责福建路方面的作战任务,其主要作战目标是抵御海盗对沿海地区的入侵及军事重镇的防御。
第十四军驻扎于钦州,负责广南西路和琼州方面的作战,主要任务是震慑诸俚,抵御可能来自安南、占城及缅甸的入侵;第十五军驻扎于成都,与先期入川的第十军分别负责西川和东川两个方向的作战,他们当前的任务重点是控制入川通道,抵御来自吐蕃方面的入侵,并相机增援大理方向的作战。
从当下的布置来看,第十一军的任务最重,他们面对的现实就是准备对播州用兵,因此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扩编、整训,并投入作战。而他们的作战区域不仅民情复杂,要面对的是向来不服王化的诸俚,且地形也极为不利,那里山高林密,河道纵横,交通不便,并不利于大兵团作战。
考虑及此,赵昺也事先透了个风,朝廷正筹备建立贵州路,以适应当前局势,配合对播州用兵。而他之所以有此提议,是因为眼下的贵州和现代的贵州并非一个地理概念……
从地形上看,贵州是传统“汉地十八省”中少有的全境都是山地、丘陵和盆地的特殊省份,境内乌江、北盘江、鸭池河等河网纵横,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往来之公路多崎岖陡峭,假如光看地形,人们容易联想到同样多山且海拔更高的西藏地区。
现代的贵州省处于云贵高原北部,东接湖南,北临重庆,西濒四川、云南,南靠广西,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和两湖地区通往西南地区以及中南半岛的重要通道之一。无论是商旅使节还是军队,想要南下到云南以及中南半岛,在不经过贵州地区的情况下,要么通过巴蜀地区直下云南,要么从湖广地区穿越广西。但是走这两条通道绕过贵州,都会拉长路线和补给距离。
如果控制了贵州地区,那么中原王朝就有了一个掌控西南各省的稳固战略支点,极大地缩短了补给距离,对于控制和稳定川滇桂地区都有很大的帮助。然而贵州的地理环境和民族分布,决定了对贵州地区的控制和管理并非易事。
地处大西南的云贵高原,使得当地的少数民族与中原相距遥远,经济文化交流相对较少,甚至因地形崎岖,与周边的湖广地区交流都有限,因而长期难以“王化”。治理成本也因地势崎岖、民族成分复杂而较高,往往是官府名义上管理当地。
所以实际上却仍旧是当地的部族掌握财政、司法、行政等权力,达成了一种默契和妥协。更令人头疼的是贵州地区没有一个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民族,各族势力之间时常因利益相互争斗,危害百姓。民族问题处理不好,割据频发,自然会威胁贵州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的治安与稳定。
不过历史上大一统王朝的决策者们,也都意识到了贵州地区的地缘战略价值。秦汉时期,朝廷开发西南夷,外交和军事手段并进,征服了盘踞贵州数百年的夜郎和滇国政权,设立郡县进行统治。自唐代起,朝廷开始在贵州地区设置播州、思州、矩州等羁縻州。
两宋时期的贵州地区大致隶于夔州路、潼川府路等管辖,且因宋太祖的敕书中“惟尔贵州,远在要荒”一言,这是以“贵州”之名称此地区的最早记载,矩州后来就改名为贵州。到奉宁军承宣使知思州军事土著首领田佑恭被朝廷加授贵州防御使衔时,“贵州”才正式作为行政区划的名称。
因此宋时的贵州其实只是一州之地,在入元后贵州地区仍受湖广、云南、四川三个行省管辖,并在贵州地区设置众多羁縻性质的播州、思州、思南等宣慰司,正式以土司制度进行管理。
而蒙元对贵州地区实行羁縻土司制度,一方面是出于节约行政管理成本,给予当地部族自治权以缓解矛盾的需要,另一方面则展示了朝廷对西南边疆管理的无奈,无法像管理中原和荆楚江浙之地那样政令通达,容易成为割据势力。这也给当下的赵昺埋下了一颗雷,让他不得不面临内乱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