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陆秀夫的学识和阅历十分清楚当一个王朝衰弱,往往积弊太深。它往往会在潜移默化中积累下许多的矛盾和问题。在积弊中酝酿着广泛的矛盾,增长到一定程度,就可能破坏统一,形成分裂的局面。而在纷乱的旋涡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认清形势的变化、适应新的形势、调整自己的政策、改变运动的方向?有时即使个人有这种清醒的认识,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前大宋正值争霸天下之际,面对的形势错综复杂,他们作为大宋的掌舵者必须要有深远的目光,谋的不仅是当下,而是长远。因此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中原,却要放眼整个天下,为百年格局打下基础。
“陛下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但也要量力而行,做出取舍,不可贸然出兵塞外!”陆秀夫明白眼下大宋已经占尽上风,而蒙元灭亡只在朝夕。但蒙元的根基在塞外,即便失去中原,尚控制着漠南漠北万里之地,要剿灭散布在草原上的残元势力还需从长计议。
“陆相言之有理,对草原继续用兵不能急在一时。而今北伐已经历时尚不及一年,可国库已经枯竭,文相不得不动用储备的纸钞来应付军费开支。若是再远征塞外,朝廷业已无法支撑,只能通过加征税赋来维持大军所耗,如此难免会惹得天怒人怨啊!”江璆赞同地道。
“朕知道轻重,当前并没有出塞的打算,而从大局虑,只有收服漠南草原势力,才可保我朝百年太平,避免靖康之事重演!”赵昺点点头道,“朕打算用三到五年的时间稳固中原,通过休养生息发展经济,收服民心,以巩固对中原的统治。”
“嗯,中原地区沦于异族百年,又经蒙元数十年的残暴统治,百姓困苦,民生凋零,非数年乃是更多的时间来恢复,使其成为我朝子民!”陆秀夫对皇帝的安排还是觉得比较妥当,赞同道。
“陛下,即便蒙元朝廷被灭,但残元势力必不甘心,其对我朝将不断进行袭扰。我朝也不能任其发展做大和侵袭,当加强边备予以剿灭!”江钲言道。
“副使的建议极是!”赵昺予以肯定,说着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线道,“朕计划以旧长城为界,择地形险要和军事重地建立边镇,依托其建立起一道防线,以阻挡残元势力对西北、中原的侵袭。”
“我们东可在锦州和永平府建城,阻挡辽东之地的侵扰;并以檀州、宣德、云州和大同等城为基本驻军抵御对中原的袭扰;而在西北则以长安为本,恢复府谷、云州、榆林和灵州等城为表,阻敌南侵。”江钲在图上指点着道。
“陛下前时曾言,蒙元朝廷一朝覆灭,草原必将大乱,形成群雄争霸之势。我朝正可趁此时机整顿边防,休养生息,待机出兵塞外,平定草原之乱。”陆秀夫言道。
“朕以为在重整边防的同时,不应固步自封,任由草原上风云变幻而坐壁上观,而是要主动出击,对残元势力通过打击、拉拢、分化,防止其中某股势力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赵昺又言道,“当前我朝大军虽然武力强盛,但仍难改步强骑弱的态势,而要平定草原就需要一支强大的骑军。我们过去缺乏牧马之地,使得战马匮乏,如今占据了燕云之地拥有了优良的牧场和缴获的以万计的战马,也可以放手扩编骑军了。”
“所以朕以为我们可以边建边战,与残元势力作为磨刀石打造我朝骑军,同时在塞外建立起据点,即可屏蔽敌军对长城防线的侵扰,也可作为之后进军的基地,又可防止残元势力借丰饶之地获得物资重新崛起!”
“陛下之意是不能放弃已经伪元的上都,而是仍以此作为屯兵之地!”江璆言道。
“在塞外修建城池不易,且我们也可利用旧有的城池与草原诸部互市,以此来分化诸部。且在丰饶之地筑城,可以吸引草原上的流民前去屯田,编民入籍,建立郡县。同时还能使驻军就近获得粮水,缓解自中原千里馈粮的困难。”陆秀夫对于此也十分赞赏地道。
“黄河九转在上游形成许多如河套这样的丰饶之地,可耕可牧,又便于屯田养兵。臣以为可择选黄河左右两岸建立军镇牧马练兵。”江钲言道。
“王者要有包容天下的胸怀,陛下不要一味以战止战,还要善待草原部众,给予他们土地、草场,加以教化。他们有了生活之资,明白了仁义廉耻,才不会因为饥寒而南下侵扰中原,却是成为我朝顺民!”邓光荐见皇帝话中不离讨伐,不住的皱眉。他虽明白征服天下皆是武力为先,但治民却要施以仁孝,忍不住煞风景的谏议道。
“先生之言,朕谨记在心!”赵昺连声答应道。他看众臣对自己的提议基本上首肯,心中暗松了口气,自己虽为皇帝,可也需要属下的配合,否则他们出工不出力,同样难以成事。
而他想在大战之后仍要参与塞外事务是有原因的,也是吸取了历史上明朝为边事所累的前车之鉴。故事还得从大明与蒙古的“互市”说起。所谓互市,便是明蒙之间在某些地区的自由贸易。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成祖时期朱棣为笼络蒙古兀良哈部而下达的经商贸易。
不过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陆续开展的明蒙互市并不稳定。说白了,大明更多将此作为羁縻蒙古的一种方法,通常会附上一些条件,或者随时说换人就换人。然而,对蒙古而言,游牧经济极其脆弱,本土的手工业和农业更是欠发达,很多生活必需品都得靠和中原交换获得,相较来看,互市不亚于一条生存命脉。
正因此,怎么和明廷开展稳定而正式的互市,成了蒙古各部封建主颇为头疼和挂心的一件大事。这时,一位关键人物登场——阿勒坦汗,便是历史上所称的俺答汗。十六世纪初,他承继父业成了土默特万户的首领。登位之后,势力迅速扩张,仅用了十多年,就成了右翼蒙古的最高统治者。
而此时蒙古内部“部落众多、食用不足”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此前的统治者们为了和明廷开展互市,大多有两条路子:一是称臣纳贡,主动接受明朝节制,只保持政治上的独立性;另一条便是直接靠抢,入关劫掠。然而,野蛮的劫掠大多时候牧民是强烈反对的,问题被抛到阿勒坦汗这里,他选择了前者。
不夸张地说,阿勒坦汗铆足了劲。为了互市言辞恳切,一会儿讲利益,一会儿谈感情,一会儿干脆带着礼物、信函前来扣边,还单方面宣布停止军事行动,甚至面对明廷杀害使者等做法,也按下性子保持克制。
基本算是磨破了嘴皮,操碎了心。然而,种种缘由下,明世宗还是没能松口,早期阿勒坦汗的恳求基本落了空。无奈之下,在和明廷撕破脸前,阿勒坦汗想起了另外的法子。他看中了丰州之地作为自我发展之地。
丰州川又名丰州滩,西灏黄河,南自山西与内蒙古交界的沙岭儿,北至大青山,方圆约七百里,此处地势相对低平,气候适宜,土壤肥沃,极其适合耕种。一次偶然的机会,俺答及其夫人在丰州川偶然见到汉人筑城、农耕治窑,心下大喜——不能互市,还不能把擅长耕种劳作的大明百姓请进来,不能咱们自己搞搞耕作吗?
实力强劲的阿勒坦汗便率部进驻此地。次年,俺答便向明朝请求通贡使臣,请求支援一些农具、种子,还专门给军队下了明令,老老实实杜绝抢掠,自己想办法种田种地,发展经济。事实上,不用阿勒坦汗请,多的是大明百姓想要进来。
此时明朝的边政便已衰坏。沿边军民终年辛苦劳作生产,却受到边疆酷吏层层的剥削,以至于“虽有屯田,而子粒不得入其口;虽有月粮,而升斗不得入其家”,很快,哭声遍于城市,日子过不下去了。没了活路,逃亡、流散甚至起义,就成了百姓的选择。
对于前来投奔的汉人,阿勒坦汗把待遇给得足足的。但凡进入此地的汉人,一般都能获得平民的身份和牛羊等财物,对其间的能人加以重用。而这些“慕名而来”的明朝子民,大部分都是农民或手工业者,随同他们而来的先进生产技术、科学知识、建筑、医学知识等。
不久后,千倾良田葱葱翠翠,蒙古牧民也学起了耕种、饲养技术,原本岌岌可危的经济焕然一新。由于“草地自在好过”,来此的人愈来愈多,丰州川聚集了五万多汉人,建造了许多农耕村庄,成了当地开发生产的主力军。
原先的汉人也在和蒙古牧民的往来中,渐渐“消散”,融入了蒙古族,此时的丰州也凭借着大体量的货物输出,成了蒙古的手工业和商业中心,阿勒坦汗也成为草原的霸主。大明对其已经无可奈何,迫于战火压力不得不同意与其妥协……